第八章 兰因絮果_倾城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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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兰因絮果

  莲夫人病的很重。白天还好好的,一入夜就开始咳嗽,脸色惨白如纸,一叠声的喊心口痛。温妮莎要去请大夫,莲夫人却不准,夜深路远,怕危险,说忍一忍就好了。可是到了后半夜就开始咳血,吓得温妮莎不知如何是好,哭个不停。倾城见事不妙,就悄悄对温妮莎说:“你快去请大夫,再拖延下去恐怕要糟。”温妮莎含泪点头,匆匆奔出门去,留下倾城服侍莲夫人。

  莲夫人已经病得神智不清,拉着倾城的手,却不住口的喊女儿的名字。这病不是一天做下的,日积月累的辛劳,连年累月的忧虑、悒郁,宿疾已深,发作起来,真是病来如山倒。倾城的魔法力可以疗伤,对莲夫人的病却无能为力,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好容易等到天亮,温妮莎请来一位大夫,急急的号了脉息,沉着脸出来,见了两人,先摇头叹气:“为什么拖到现在?若是早些日子调理诊治,就不妨事了。”温妮莎吓得哭了起来,倾城厉声道:“你少胡说!我姨妈是肝阴亏损,心气衰毫,六脉皆弦,不过是郁结之症,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你故意夸大其词,到底什么意思!”那大夫冷冷一笑,说:“听小姐这话,想必也不是那等不懂装懂的,可话又说回来,这世间可有必定死人的病?若是不加调理,拖延久了,头疼脑热都是致命的祸患,更何况阴衰血枯郁结之症?令姨母的贵恙,是个折磨人的病,怎么说呢?调理保养的好,就晚些,要是不能够,就早些,反正,先预备下,冲冲喜,说不定能好起来呢。”留下方子,就告辞了。

  温妮莎被他这席话吓得丢了魂,便要进城买药,倾城却说:“你留下多陪陪姨妈,买药的事就交给我。”温妮莎略想了一下,说:“那你多小心,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好害怕……”自去照顾莲夫人不提。

  且说倾城匆匆进了城,买齐了药,前脚走出药铺,忽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叶姑娘——叶姑娘——”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仍往前走,突然想到自己不就是“叶小倩”吗?回头一看,得月楼掌柜二叔正冲他挥手。猛然想起今天正是温妮莎演出的日子,因为莲夫人的病,都把这事给忘了。

  无奈之下,只得过去跟二叔说明,顺便替温妮莎请假。二叔听说,连连跺脚,叹道:“我就说呢!怎么到这时候了还不过来,唉,温妮这孩子真命苦,她娘也是个命苦的人哪!菩萨保佑莲嫂子平安罢。”连声念佛,又招呼一个小伙计:“马上去药店,各色补血益气养神的好药,不拘人参灵芝何首乌还是别的什么,一样买上半斤,叫人包好,并五百块银币,一并给莲嫂子送去,算我一点心意,只盼望她们母女平平安安就好。”倾城本想婉拒,又想到莲夫人母女日子过得着实拮据,那方子中又很有几味药贵得吓人,吃了今天得,明天就不知道哪里找钱买药了,遂道谢收下。

  倾城便要告辞,二叔却说不忙,问道:“温妮莎陪着莲嫂子,今天怕是不能来了。进孝当然是好事,可我们该怎么办呢?没有她的七弦琴,客人可是会骂娘的哩。”倾城道:“二叔说得是,可我们实在无暇分身呀。”二叔又说:“要不,小倩姑娘你来试试怎么样?救场如救火,我这也是急病乱投医,实在没办法,您别见怪。”倾城苦笑道:“我也很想帮二叔这个忙,可是在脱不开身啊!”二叔忙道:“这个不要紧,小四——去,牵匹快马,替小倩姑娘把这些药送到莲嫂子家,告诉她们,就说我留下表小姐帮个忙,晚上套车送她回去。”那伙计应了一声,不由分说,抱着药材飞马而去。倾城无法,只得跟着二叔进了得月楼。

  得月楼上下两层。下层是个大敞间,来一个客人,伙计就送来一把藤椅,一个小茶几,自己找地方坐。人太多了,闹哄哄的挤成一团,人缝里还插了些没有座的,只好做小板凳。并有很多挎着篮子卖瓜子、烟草、果子、点心的,此起彼伏的吆喝,台上没开演,下面先唱起了对台戏。

  楼上档次较高,都是隔开的单间,摆着红木桌、大藤椅,自成一个小天地。那里的水是天落水,上百种茶叶任君选择,几样货真价实的名茶,都是昆仑的舶来货,煮水用瓦罐,燃料用松枝,磁壶泥壶紫砂壶,各有各的用处,各有各的说法,真正懂茶的才明白里头的学问。

  乐团就在楼下表演,一张大红幔子把大厅格开,幔子里面就是后台。

  二叔带着倾城钻进去,咿咿呀呀的管弦声就赛过了前面的嘈杂,迎面走来一对中年男女,男的相貌俊朗气度非凡,女的眉目如画举止端庄,一看便是非凡人物,脸上却都现出忧虑之色。

  二叔迎上前去,把两人介绍给倾城,原来他们就是乐团的班头梅森、莫铃夫妇。

  夫妇俩年约四旬,都是很和气、善良的人,没有儿女,把温妮莎当成亲闺女似的疼爱。琴师梅森是她学艺的老师,莫铃是师母。两人不但是出色的乐师,武学上也有很深的修为,年轻时候也是北朱雀有名的侠侣,与总督私交甚笃,虽然不在公门吃钱粮,却替官府捉了很多臭名卓著的江洋大盗,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两人看淡了名利,对江湖生涯也厌倦了,干脆退隐,在苍翼城办了一个小小的乐班,自得其乐。

  刚开始时乐班就是夫妻店,没有旁得人,后来收养了几个孤儿,选那可造就、容貌端正的,学些小曲、歌谣,竟也唱得不错,高兴的时候一家人就去街上露天演出,观众很是不少,掌声、喝彩不绝于耳。后来又有了小才女温妮莎,乐班的名气就更大了,苍翼城老老少少,鲜有不知道的。

  得月楼掌柜风闻此事,就把梅森夫妇请来,愿意出钱请他们在得月楼演出。两家一拍即合,就定下了每月初十、二十、三十三个档期,届时到得月楼吃茶听琴看歌舞的客人一日比一日多,慢慢得就成了规矩。

  听说倾城想参加,梅森便问她学过什么曲子歌谣,懂不懂音律,倾城一一答对,梅森非常满意,叫莫铃带她去化妆。

  稍顷出来,果然艳光四射,惹来满班子兄弟姐妹翘首观望,赞不绝口。都说:“表小姐生得这样美,很应该唱曲子,弹琴就大材小用了。”莫铃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小倩姑娘也弹琴,温妮的风头就被抢光了,还是唱歌好。”便问倾城意下如何。到了这个地步,倾城也顾不得脸子,索性豁出去,一口答应下来。但又一条,绝对不可以透露她的身份,哪怕是叶小倩这个假名字也不行。

  观众听说把温妮莎的琴改成了歌,都在那里议论纷纷,猜测那女子到底是哪路神仙,竟然能够代替乐班台柱温妮莎的地位?但听管弦大作,鸾笙凤笛一如往日,台上却空荡荡的,不见有人出来,众茶客越发好奇,皆翘首以待,良久,仍不见她出来,真被吊足了胃口。正沉不住气的时候,忽见红帷一挑,一个身段妖娆的姑娘,半低着头,姗姗走上台来,装束打扮,都与一般的歌女不同。只见她身着红绞细袄,配一副红罗折裙,绿云掠鬓,翠眉含颦,轻移莲步,款款来到台中,在那琴案前坐下,抬手一播琴弦,噌噌淙淙的琴音宛若一江春水,不急不许的流淌出来,仿佛怨女思春,少妇怀远,幽幽切切,撩人情怀。下面的人听了,不觉生出“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的况味,一颗心扑腾腾几欲跳出嗓子眼儿,千种旖旎,万般缱绻,一发压上了心头。就在这时,只见那女子螓首微抬,含羞带怯的朝台下瞄了一眼。就着一眼,台下立时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楼上雅座内有人叹道:“人间佳丽,怎至如此?便是桂宫娇娥云间仙子,见了这位姑娘也要汗颜啜泣了。我吴世人走遍天下,也曾见过美人无数,今日才算明白古人所谓‘倾城绝色’为何!”

  众茶客连道“同感”,齐声喝彩。

  忽听羯鼓一声,众人忙又安静下来,屏着呼吸,生怕听漏了半个字。

  一番轮指过后,琴音暗转低沉,只听叶小倩唱道:“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玉梅斜映,梅花笑人便弄影,月沉时一般孤零……”歌喉甜而不腻,恍若黄莺出谷,乳燕宛啭,最难得的是情真意切,字字韵味十足,或高或低,声声入耳。台下人不管远近,都不禁生出“她的歌是唱给我一个人听”的感觉,不免有些飘飘然了。正心旷神怡之时,琴音戛然而止,叶小倩起身谢幕,在惊涛也似的掌声中下台去了。刚到后台,身后香风袭来,一双软绵绵的小手蒙住眼睛,一人捏着嗓子笑道:“好哥哥,猜猜我是谁?”“温妮,你怎么来了!”倾城惊讶的转过身来,温妮莎俏生生的立在身后,笑靥如花。

  “叶子哥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妈妈已经好了,是她叫我来带你回家呢。”温妮莎兴高采烈的笑道。

  “好了?”倾城简直不敢相信。

  “嗯!小四送了药去,我娘吃了服药就能起床了,气色简直比平日还好,一点也不像病人。我还以为那个大夫是骗人,不料竟是个神医——”

  倾城沉吟不语,心道:“这哪里是痊愈?分明是回光返照!”一念至此,心急如焚,拉着温妮莎的手说:“温妮,我们快回去,别让你娘久等。”“嗯!我这就去找师父师娘,我娘还有一封信给他们呢。”

  温妮莎前脚刚走,掌柜二叔又叫人招呼倾城,说:“有个吴世人吴公子赏了一千银币,定要请她再上台唱一曲。”倾城无法,说道:“下不为例,我有急事,唱完就回去。”于是再次上台,唱了一曲“凭栏人”

  只见她唱道:“客有吴郎吹洞箫,明月沉江春雾晓。湘灵不可招,水云中,环佩摇……”又博得了满堂喝彩。

  那吴世人遥遥的笑道:“曲子好,唱得好,小姐人更好,可惜我这吴郎不识洞箫,不然定要跟小姐合奏一曲《乘龙引凤》了!”说罢大笑,众茶客也都笑起来,夸赞吴公子名士风流。

  吴世人意气风发,又发下重赏,请她再唱一曲,倾城道谢婉拒。不等下台,便有吴公子丫鬟递上条子,说是吴世仁请她过去说句话。温妮莎一把将了条子去,骂那小丫鬟:“瞎了你得眼!敢是把我们这里当成窑子了么?回去告诉姓吴的,再来狗眼看人低,仔细姑夫人剥他的皮!”说着把那条子撕得粉碎。那丫鬟不敢还嘴,眼里含着一包泪发呆。

  倾城卸罢妆走了来,刚巧瞧见她骂那丫鬟,立时一愣,忙拉开温妮莎笑道:“人家连点了几个曲子,又赏了那么多钱,见我一面也是常理,朋友交得交不得两说,何苦跟个小姑娘呕气呢。”

  温妮莎嗔道:“那些个老爷少爷能有什么好玩意儿!肚子里那些个花花肠子瞒得了人瞒不了我——准是看你唱得好人又美,起了坏心!”又埋怨倾城:“我都说不叫你上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出了风头,还得我这妹子圆场,真是的——你以为卖唱那么容易么!”倾城又好说歹说,才劝得温妮莎勉强点头,叮咛道:“他要是约你出去,能推尽量推,要是不成,你就说下来换件衣裳,他敢乱来,你就大声叫,我们马上就到。”

  温妮莎一走,倾城飞一般的冲过去,抱住那丫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她先柔柔的说,“主人,小迦好想你呢。”

  “小妮子,你怎么来了?”轻抚着小迦的发丝,倾城不胜怜惜的问。

  “跟纳兰将军一起来的——她正在楼上等你呢。”

  倾城这才恍然大悟:“吴世仁”就是纳兰婉容假扮——吴世仁可不就是“无是人”!

  一同上了楼,女伴男装的纳兰婉容忙迎上前来,压低嗓音,激动的道:“君上,总算找到您了——大家可都急坏了!”此时此地见到纳兰,倾城也感动的难以自持,呆呆望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纳兰脸一红,低声道:“君上……我——我们都很想你……”“都是我不好,一直没有跟外头联络,现在情况如何?”

  “已经跟易水寒的部队会师,飞鸿王爷的军团也打了胜仗,很快就会过来助战,到时候,攻城一战势在必行。”

  “不行!现在万万不可攻城,回去给艾尔将军和易少帅带个话,就说我叶某人立下军令状,一个月内,必能兵不刃血拿下苍翼城!”

  纳兰婉容笑道:“君上,这也是艾尔将军给您的任务——可一个月不行,最多半个月。在这个期限内,我们能够拖住王爷,过了十五天,就只好请君上离开苍翼城了。”

  “十五天就十五天罢!”倾城喝了口茶,自信的笑道:“不过,你得把小迦留下来帮我。”

  纳兰走后,小迦偷偷告诉倾城,“主人啊,小迦擅自做了一件事,请您责罚。”

  倾城奇道:“你这鬼丫头,又耍了什么花招?”

  小迦羞笑道:“主人一进城,我就心惊肉跳,作了一个……两个——三个恶梦,不放心的很,然后……就把廿八暗天使调来了。”

  倾城大喜,抱着她亲了又亲:“乖宝贝!他们现在哪里?”

  小迦吹了声口哨,一群幽灵也似的黑衣人立时出现在厅前,齐齐跪倒,向倾城请安。倾城欣喜若狂,忙叫他们起来,笑吟吟的对小迦道:“这回你可帮了我得大忙!”

  正说话间,听见楼下吵闹,原来是温妮莎见吴世仁下了楼,却不见倾城出现,以为出了意外,正跟人争执,一意要上楼。

  倾城忙命廿八暗天使隐身,吩咐他们暂且不要出现,等到需要时,自然会发信号召集。这时温妮莎已经冲上楼来,像只灵巧的狸猫,在狭小的楼梯间腾挪闪跃,纳兰婉容带来的侍卫被她一一放倒,其中不乏军中顶尖高手,却连她的衣角都沾不着,三两下就被小姑娘一脚踢下楼去。

  倾城暗自喝彩。没想到温妮莎的武功竟高到如斯地步,以此观之,梅森莫铃夫妇也不是易于之辈,这小小的乐团,还真是藏龙卧虎呢。假如能够妥善利用这一股力量,对于自己颠覆苍翼城的计划,无疑大有裨益。正思索间,“吴世人”已经带着人逃走,温妮莎冲倾城一笑:“好哥哥,我还可以吧?”

  “很厉害,对付草包足够了。”

  温妮莎小嘴一扁,嗔道:“哥哥呀,我是女孩儿,能这么厉害就不错了。”

  “很对。”倾城笑道:“色狼们的要求比你更低。”

  温妮莎咯咯娇笑,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在脸上吻了一下,羞笑道:“哥哥,你真坏!”忽然发现小迦挽着倾城胳膊,心中一阵酸楚,气哼哼的走来,瞪了小迦一眼,问:“你是谁!”小迦早从倾城口中得知温妮莎母女的事,忙上前请安,柔声道:“温妮姐姐好,我叫小迦,是君上的侍女。”温妮莎见她温柔有礼,生得又娇丽可人,便有几分喜欢,笑道:“好姑娘,以后我就叫你小迦妹妹可好?”小迦含笑点头,又说:“刚才那个吴世人是主人的朋友,不是坏人。”温妮莎嘿嘿窘笑,说:“幸亏我没打他。”

  三人一道回家,远远看见茅屋炊烟冉冉,温妮莎笑着对小迦说:“妹妹,饿了吧?等下尝尝我妈的手艺,包你吃得流口水。”小迦笑道:“我睡觉的时候才会流口水呢。”

  屋里静悄悄的,莲夫人坐在锅灶旁一把小板凳上,垂着头,手中还拿着一把青菜。

  “娘,怎么睡在这里啦!”温妮莎推推她,莲夫人却没有醒来。

  “娘——娘——你醒醒啊!”莲夫人没有回答,她再也不会醒来了。温妮莎愣愣出神,倾城、小迦也难过的落下泪来,想劝温妮莎节哀,她却直着身子栽倒,已然昏厥过去。小迦忙扶住她,含泪问:“主人,怎么办哪?”倾城叹了口气。

  等到温妮莎苏醒过来,天已经黑了,她哭着喊着叫娘,倾城、小迦劝不住她,只得由她发泄。就这样从晚上哭到黎明,哭累了,才昏昏睡去。

  翌日醒来,温妮莎默默起身,对倾城、小迦说:“我娘在哪里?你们是不是已经把她埋掉了?”两人相顾无言,心想:她可别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

  温妮莎径自来到庭中,那里已经被充当灵堂,莲夫人也已经被收敛。温妮莎跪在母亲灵前默默垂泪,倾城、小迦走来,劝她节哀顺便。

  温妮莎摇头苦笑:“你们说的我都懂,可是我娘已经去了,我心里乱得不得了,不知道该怎样才好。”说着又哭起来。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一人说道:“温妮,你这样软弱,莲夫人泉下有知,也会伤心失望。”“是你!”温妮莎诧异得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素白孝装得美妇人走进灵堂,竟是青雀夫人!身后跟着一对男女,也都面带戚色,正是梅森、莫铃夫妇。

  温妮莎大惊,急声问道:“师父师娘,你们怎会跟她走到一路。”梅森长叹一声,说道:“傻丫头,难道你不知道么?你娘叫你交给我得那封信,正是她亲手写下,托我转交梅公主的遗书啊。”莫铃也说出一番话来,只听得温妮莎目瞪口呆,倾城也豁然开朗,真正明白了奥兰多一家与梅、莲两夫人的恩怨。

  原来梅森、莫铃夫妇当年本是一对侠侣,十五年前因为追缉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残剑”,与当年实力不在清华门之下的白虎天残门结下梁子,门主天残客下令追杀,夫妇俩屡次遭袭,几乎死于非命。幸亏青雀夫人曾对天残门有恩,出面斡旋,总算保住两人性命。从那以后,梅森、莫铃夫妇就退隐江湖,甘愿以青雀夫妇奴仆自居,报答救命之恩。

  十数年时光转眼即逝,青雀夫人眼瞅着李莫、莫里森不成器,便有心请她们母女回来,收养温妮莎,继承领主之位。不管怎么说,温妮莎是她侄女,总比那两个亲。

  奥兰多却不同意,怕温妮莎回来后沾染纨绔习气,反而有弊无利,派出莫铃和梅森,一方面保护,此外也有督导之意。

  之后不久,青雀夫人就请他们以办乐班为名,暗中保护莲夫人母女。两个女人隐居荒山,又都是罕见的美人,麻烦怎会少?若非梅森、莫铃多年来默默保护,莲夫人母女别想过一天安稳日子。这些用意温妮莎被蒙在鼓里,莲夫人却很清楚,之后送她去乐班学琴,也是青雀夫妇早就安排好了的。等到温妮莎成年,果然才貌双全,不负众望。奥兰多也曾扮成茶客,暗中观察女儿举止,大为满意。

  是时乌鸦领刚刚宣布独立,与帝国关系异常紧张,奥兰多为防不测,早早的定下遗书,立温妮莎为乌鸦领总督继承人,交给莲夫人。

  青雀出示了莲夫人的遗书,果然内中又夹着奥兰多的手书。看着遗书,父母音容犹在眼前,人却已身在黄泉,温妮莎悲从心起,不禁又落下泪来,众人亦感凄然。倾城劝了温妮莎几句,她却哭得越发厉害,只得送她回房休息。温妮莎拉着他的手,低声唤道:“哥哥,抱抱我,我怕……”

  倾城便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劝慰。温妮莎愣愣看着他,一粒粒泪珠断线珍珠般涌出来,拉着倾城的手,抚上自己脸颊。湿漉漉的皮肤就象某种水果的表面一样光滑柔嫩,内中藏着火样的热情,两颗心越是接近,那血脉相连般的幻觉就越发真切了。一时无语,都有些痴了。不知过了多久,温妮莎突然问道:“哥哥,你想不想我去当总督?”倾城不假思索的说:“你喜欢就去,不高兴就不去,无论你变成怎样,都是我的好妹妹。”温妮莎甜甜一笑,柔声道:“好哥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呀。喜欢的……不知道怎样才好。”倾城笑道:“就像我喜欢你那样。”温妮莎抿嘴羞笑。倾城心中一荡,在她红润的樱唇上印下一吻,问道:“你现在告诉我,到底想不想当总督?”

  温妮莎叹道:“我想也没用啊。李华、莫里森会容得下我?”倾城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个哥哥,还有师父师娘,还有姑妈青雀夫人?有我们襄助,你这个小总督是当定了!”

  温妮莎眼睛一亮,诧异的问:“好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机灵鬼,猜对了!”倾城颔首微笑,在她耳畔说出一番话来。

  一辆华丽的香车缓缓驶向总督府,宽大的翠罗幔子上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引得行人纷纷侧目,他们却不知道,车内那位艳名远播的名女人也正揭开帷幕一角向外窥望,当一对倩影自街角出现时,她紧抿的唇角才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姨娘,这法子真行吗?”侍女打扮的温妮莎一只手搭在青雀肩上,不安的问道。

  “好侄女儿啊,君上神通广大,你就别担心啦。”青雀回首一笑,把温妮莎揽到怀中,低声道:“李华、莫里森都是轻浮好色之辈,梅尔舒迪林更是色中饕餮,见了我们的叶小倩叶姑娘,不大破头才怪呢!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咱们就坐收渔利,这主意难道不好?”

  “好是好,可是我怕哥哥他……”

  “他怎样?好个痴情丫头,敢是动了春心了?”

  “哎呀姨娘!你又乱说话!”温妮莎粉靥飞红,急急嗔道:“人家只是替他担心嘛!虽说哥哥长得像姑娘,可毕竟是男儿身,你刚才又说那三个坏蛋都是一个赛一个地色鬼,要是叫他们识破了身份,哥哥不就危险了?”

  青雀微微一笑,悠然道:“识破身份?这种事完全没必要担心,我早已有了万全之策,只要君上肯接受那个方法,就永远不会被人揭穿真正的身份。”温妮莎忙问:“是什么方法?一种很巧妙的易容术?”青雀含笑点了下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温妮莎再要追问,她却岔开了话题。

  青雀夫人携温妮莎回到总督府后半个时辰,一对青衣素裙的妙龄少女也来到了总督府门前。较高的那个戴着垂纱斗笠,看不清面貌,身段娇好,举止优雅,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矮的那个做丫鬟打扮,肌肤白腻,明眸皓齿,好一朵温柔可人的解语花。两女在门前驻足,丫鬟上前叫开门,笑眯眯的问:“请问小哥,这里可是总督府?”那家人见她生得可爱,便将出那难得一见的好脾气,答道:“这里就是总督府,姑娘找谁?”“好耶!”一语未了,那丫鬟已经手舞足蹈的奔下台阶,拉着那戴斗笠的姑娘说:“主人!主人!我们找到了!”那姑娘微微点了下头,姗姗走上前来,给那家人请了个安,说道:“烦劳先生转告贵上,天香君胞妹叶小倩门外候教。”此言一出,那家人立时呆若木鸡,愣愣盯着叶小倩,嘴巴张得足有拳头大。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吃吃得道:“你……你真是天香君的妹子?”那姑娘也不答话,把那斗笠微微一掀,嫣然一笑。就这白驹过隙的一瞥,那家人便再也不怀半点疑心,自去通报不提。

  叶小倩微微一笑,转身叮咛那丫鬟:“小迦,今后我就是叶小倩了,你可要记住,不能够再当众叫我‘主人’,少爷、公子当然更加不准——要叫小姐。”

  丫鬟吐吐舌头,促狭的笑道:“知道啦,小姐小姐我的好小姐!妆狐媚子不害臊的假小姐!”原来她们正是乔装改扮的倾城、小迦主仆。

  莲夫人病逝后,温妮莎成了乌鸦领的合法继承人,然而在现下的情况下,一个私生女想顺利继位谈何容易?更何况苍翼城内有梅尔舒迪林与李华、莫里森兄弟虎视眈眈,外有帝国军兵临城下,内忧外患交相并发,单凭青雀夫人的力量不足以支持温妮莎顺利继位,力挽狂澜的责任,无疑落在了倾城肩头。然而否极泰来,这也恰恰成了他兵不刃血收复苍翼城的绝佳机会。

  假如能够辅佐温妮莎继任总督,那么苍翼城的控制权显然就会落在他本人手中,虽然很不情愿利用温妮莎,他却不得不抓住这一机会,勿庸置疑,聪明的青雀夫人也将会尊重这个合作基础,至于温妮莎,早就对他言听计从了。事实上,当倾城第一次从秋彤口中了解到青雀、莲夫人与奥兰多之间的三角关系时起,就琢磨着利用这一点达成和谈目的,之后刺杀与陷害虽然打乱了他的计划,却没有打消他的初衷,反而使他一步步接近了真相,最终发现了温妮莎这个至关重要的法宝。得月楼上纳兰婉容的出现,使他知道自己不再孤身作战,并取得了半个月时间实现计划,廿八暗天使与小迦的到来,更使他手中掌握的力量大大增加,故而才敢一口立下军令状,担保半个月内兵不刃血取得苍翼城。

  温妮莎恸哭昏迷的那段时间,倾城已经与青雀夫人就自己的计划达成了共识,这一次,充当导火索的关键人物正是他的分身“叶小倩”。倾城不喜欢男扮女装,可这一次却别无选择,如果不用这一手,他根本没有机会再次进入总督府,与此同时,女性的身份也是揭穿梅尔舒迪林、大瘟皇等阴谋暗杀奥兰多的真相所必需的,凭目前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他当然可以考虑使用更加暴力的方法铲除异己,然而暴易暴从来都不能真正使公众心悦诚服,反而会对正义失去信心,特别是在乌鸦领兵荒马乱人心不稳的情势下,对温妮莎名正言顺继任总督也非常不利。

  叶小倩的在苍翼城内的背景也都编造的天衣无缝:来自帝都的千金小姐,姓叶名小倩,乃是天香君的胞妹,因为不放心哥哥一人在前线,便也随军来到塞北,一向留在飞雁关等待帝国军班师捷报,得闻奥兰多被刺噩耗,其兄被人诬陷成凶手,大为惊诧,挂念兄长安危,特带了侍女随从不远千里前来寻兄,本想先去帝国军营内寻找艾尔将军问明来龙去脉,不料半路遭遇乱军抢劫,险死还生,财物、侍从却已失散殆尽,只余一小婢在侧,唇齿相依,随着难民队伍,一路逶迤逃进城来,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实在无计可施,只得登门求助,希望能够查明真像,兄妹团聚。

  知道叶小倩来历的人除了青雀夫人和温妮莎,就只有梅森、莫铃以及得月楼老板,都对温妮莎的遭遇深表同情,发誓保守她们的真实身份。倒是倾城曾在得月楼登台献艺,难保总督府内不会有人看到,好在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得人少,短时间倒也不怕穿帮。

  稍顷,那家人又一路小跑着回来,说大少爷二少爷在花厅恭候,请主仆二人进去说话。李华、莫里森兄弟听说叶倾城的亲妹妹找上门来,初听之下简直不可思议,听管家说“是个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的美人,面目的确有几分酷似叶小子”,便有些半信半疑,等到叶小倩主仆进来,李华一眼看见走在前头的小迦,立时眼前一亮,心道:果然是个绝色姑娘!管她是不是叶倾城的妹子,见上一面总是好的。满面堆笑起身出迎,不料弟弟莫里森已经先一步抢在前头,昂首阔步迎上前去,冲小迦一拱手,微笑道:“姑娘一路辛苦,快快进屋歇息罢!不才已经已经备下接风宴,早已恭候多时啦!”小迦忙请了安,含笑道:“少领主万安。”莫里森一甩头发,朗声道:“何必多礼!姑娘难道没听人说过?不才生性最是疏狂,平生最怕这等繁文缛节!姑娘驻跸蜗居,就是我莫里森的贵客,从今往后,姑娘的事就是我古利乌斯·莫里森的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娘若是不嫌唐突,咱们今后就兄妹相称可好?”“哎呀,这个……不太好吧……”小迦垂首窘笑。李华干咳一声,不急不许的走来,伸出一只胳膊,把莫里森自她面前挤开,淡淡的说:“不好意思,舍弟出言无状,叫小姐见笑了。其实——我古利乌斯·李华才是乌鸦领真正的主人。叶姑娘远道而来,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又对一脸忿色的莫里森冷声道:“老二,我没说错吧?”

  “大哥英明神武!小弟自愧不如!”

  “你这不是真心话罢?”

  “大哥英明神武!小弟自愧不如!”莫里冷笑道。

  “那个……不好意思,能否打扰一下?”小迦怯生生的截住他俩的话茬:“事实上,两位认错人了,我只是个侍女,这位才是我家小姐呢。”

  李华、莫里森的面面相觑,目光转而集中在叶小倩身上,只见她默不作声的摘下斗笠,那当空的骄阳立时一黯,兄弟两个愣愣站在那里,成了泥塑的菩萨。

  叶小倩微微一笑,曼声道:“两位公子为什么不说话了?难道小女子生得丑陋,吓着两位了?”

  李华、莫里森忙道:“当然不是!姑娘生得太美,我们都看傻了。”争着请叶小倩主仆入座。

  厅内早已摆下果、茶,李华、莫里森坐在那里魂不守舍,争抢着献殷勤、出风头,夸赞她生得如何如何美貌。

  莫里森卖弄学识,率先夸赞道:小倩姑娘生得真美,满目含秋水,粉面似银妆;眉同青山秀,腮带芙蓉香;娇颜称独占,风流世无双。李华也不甘落后,赞道:玉骨冰肌美娇娃,天然温柔不胜夸;不语态含万种俏,一笑羞倒壮丹花。

  这哥俩正经学问没有,淫词艳书看得可不少,这几句俗艳诗句也不知从哪摘录得来,听得她暗蹙眉头,几欲作呕,若非迫不得已,真想下狠手教训这两个混球。

  心里这样想,倾城——也就是我们的小倩姑娘——却仍装出很开心的样子,仿佛全世界的纯洁、天真全写在她脸上,有意无意的挑拨李华、莫里森争风吃醋,火药味越来越浓,明里暗里口角不断,眼瞅着就要翻脸,不料就在这时竟变生肘腋——只见一人大步闯进厅来。先是冷冷瞪了叶小倩一眼,转而对李华、莫里森说:“大公子、二公子!叶倾城根本没有妹妹!你们千万不要上了这妖女的当啊!”冤家路窄,竟是大瘟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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