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君臣两人，敬酒四停
君王不早朝这发生在大秦帝国还是头一次，因为这位始皇帝陛下深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的道理，早在大秦还没有一统天下的时候，咸阳宫中，始皇帝的寝宫就一直是通宵达旦的亮着，更不必说一统天下之后，除却刚一统天下之后，在天下四处巡视了一番之后，始皇帝陛下基本就在咸阳宫中修改家国大事，即使是外出巡视天下，车上也带有竹简上千斤。
所以始皇帝陛下今日没有召集百官商议大事，也没有自己一人独自修改竹简，而是更为罕见的提着一壶酒，来到了咸阳宫中最不起眼的小茅屋中。
小茅屋在楼宇辉煌的咸阳宫简直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有人说怕是始皇帝陛下的茅房都要比这小茅屋来的更为华丽富贵，只是小茅屋里面住的人，却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不敢说三道四，倒不是这人品行端正，恰恰相反，是这人的劣迹斑斑，即使是帝国内部的官员和咸阳宫中奴役提到这个人的名字，牙关都在打颤，三伏天都能感到从脚底的凉意窜到脑门。
只因这小茅屋里面住的人，是帝国的中车府令，是绝巫卫的大统领，也是唯一几个能够被始皇帝法外开恩的人，赵高。
见到始皇帝陛下亲至，披了一件大氅的赵高慌忙起身行礼道：“奴才见过陛下。”
始皇帝陛下摆摆手，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看得出这位始皇帝陛下的精气神并不是很足，脸颊上几乎看不到有什么肉，原本就不是魁梧的身材更显得瘦弱了许多，他也不嫌弃赵高屋子里的凌乱，随意的坐了下去，将手中提着的酒朝着赵高晃了晃。
赵高微微皱眉说道：“陛下，您的身体还没有好，怎么能喝酒？现在怀璧公主不在宫中，也没有人监督您吃药了是不是？这怎么能行，天底下能够治您身体的人本就没有，这药也是医家的那些人拼了命才想出来的一个法子，若是中断了，陛下您的身体”
始皇帝陛下不耐烦的挥手，他轻轻的咳嗽了几声，面色有了些血色，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说道：“不碍事，不碍事，难得怀璧不再，寡人能够潇洒几天，过几日这丫头要是回来了，寡人怕是每天都要被她教训了，而且那药寡人也一直在吃，不曾听过，只是今日寡人高兴，喝上一顿酒，这药也就停上一天，一天而已，不碍事。”
见赵高还想说什么，始皇帝陛下一瞪眼说道：“寡人是皇帝还是你赵高是皇帝，寡人说喝酒就喝酒，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寡人今天高兴，还不能让寡人放纵一回？那李斯高兴还拉着冯去疾去醉月楼里面喝酒，寡人高兴还不能拉着你这个寡人的老朋友喝喝酒？”
赵高无奈的笑笑，也不坚持，他拍着脑袋说道：“倒是忘记了，应该准备些牛肉了，否则光喝酒也无趣。”
始皇帝摆摆手说道：“牛肉就不必了，老李头的面片和牛肉寡人吃了多少年了，也就是那个味，天下即使是在好吃的牛肉，这肉还不是出在牛身上？只要是牛，肉都差不多一个味道，不吃了，今日就光喝酒，想当年，在邯郸城的时候，连酒都见不到，更无须说牛肉，那更是想都不敢想，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吃，寡人依稀记得寡人的父皇，赵国打了胜仗，才给他了半斤牛肉，这半斤牛肉分了好几次才吃完，今夕不同往日了。”
始皇帝说完自己笑了笑，轻轻的灌了一口酒，浊酒入喉，一股暖意顺着小腹传遍全身，感受到身体和四肢的温暖，始皇帝惬意的眯眼笑了笑，又砸吧砸吧嘴。
赵高笑道：“看得出，陛下今天是很高兴，只是不知何事让陛下这么高兴。”
始皇帝又喝了一口酒，酒在嘴里仔细的品味了许久，他这才咽下去，眼角的余光看着赵高的表情说道：“燕丹应该是死了。”
赵高微微一愣，眼神浑浊，看不清是喜还是悲，他点点头说道：“那是该高兴，是该高兴。”
始皇帝将酒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高说道：“当年在咸阳的时候，寡人就想要杀他，因为寡人知道，留着燕丹，对寡人也好，对大秦也好，都是一个祸害，寡人这一生，轻视天下英雄，事实也是如此，天下英雄，六国君主在寡人眼中不过尔尔，唯独这个燕丹，和寡人一同在邯郸城长大，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雄心壮志都不输寡人，所以寡人将他认为是寡人的一生之敌。”
“有人说，寡人的一生之敌应该是楚国的君主，只是也不想想看，楚国即使坐拥千里，甲士百万，没有一个英明的君主，就算是给他万里土地，千万士兵，也不过是寡人的阶下囚而已！唯独燕丹，唯独他，无论是荆轲刺杀寡人也好，还是樊於期背叛大秦，亦或者是他苦苦支撑燕国江山，都是以弱之躯对抗寡人的强秦，这样的对手，谁敢小瞧？”
赵高抿抿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始皇帝陛下的眼睛，两人的眼睛在空中短暂的对视了一眼，赵高便将眼睛盯在手中的酒壶上，他说道：“燕丹本就是一个该死之人，活了这么多年他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始皇帝陛下摩挲了一下下巴说道：“赵高，寡人倒是有些好奇，当年在咸阳的时候，你为何要帮他？真以为寡人不知道是你帮助了燕丹，他才能逃回燕国。”
赵高慌忙跪倒在地说道：“奴才罪该万死！”
始皇帝摇摇头笑道：“你怎么能罪该万死？寡人若是想治你的罪，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治了，哪里用得着拖到现在？寡人只是好奇，虽说寡人，燕丹，还有你，咱们三个是邯郸城结下的忘年交，寡人倒是忘记了当年甚至是你和他的关系近一些，后来你和寡人回了咸阳，燕丹也来到了咸阳，你是念着当年的那点旧情分，所以才救了他？”
赵高甚至始皇帝的脾气秉性，在始皇帝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外界的六国百姓都说始皇帝陛下是阴晴不定，高兴的时候，喜好杀人为乐，不高兴的时候也喜好杀人解闷，虽然没有外界传的这么骇人，但是咸阳的官员们都知道，若是这位天子发怒动了真火，也就这位绝巫卫的大统领，中车府令赵高大人能够不畏天怒的站在他的身旁，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拉出去五马分尸了。
赵高不慌不忙的说道：“奴才之所以不想让陛下杀燕丹，是为了陛下着想。”
始皇帝眉头一挑笑道：“你倒是好好的和我说道说道，怎么个为寡人着想？”
赵高抹了抹雪白胡须笑道：“陛下想想，若是没有燕丹这么个对手，您一统天下是不是有些太无趣，后人评价其陛下则会说陛下之所以能够统一天下，不过是天下君主志大才疏罢了，可是如果有燕丹这么个人物做您的对手，后人则会说陛下一统天下，乃是万世之功，功盖三皇五帝，这才当得起这皇帝之名！”
始皇帝陛下看着赵高，轻轻的在他的肩膀拍了拍，旋即哈哈大笑道：“真是寡人的狗奴才，寡人的这点心思全让你猜了去！”
赵高也轻轻笑道：“陛下的心思，奴才可是不敢妄自揣测的，只求陛下能够不杀奴才这颗狗头就好。”
始皇帝陛下起身笑道：“你这颗头，寡人还不舍得取下，赵高，你是寡人的奴才，记住了，寡人允许你胡作非为，那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只是万事都要有个度，超过这个度，就算是寡人的儿子，寡人要杀也就杀了，当年武安君功劳大不大？可是他做事超过了度，即使立下在大的功劳，也是一个死。”
赵高悚然，汗流浃背，偷偷的看了一眼始皇帝，始皇帝平静的喝了口酒，眼睛一直没有看向他。
始皇帝陛下又接着说道：“这是寡人的大秦，这是寡人的天下！”
他将酒倒在地上，看向远方说道：“燕丹，这酒敬你，就如赵高所说，没有你，寡人征战天下就少了无数的乐趣，没有你，寡人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像荆轲和盖聂这样的江湖高手，没有你，寡人这一生可能都不会经历失败，没有你，寡人在邯郸城恐怕早已经饿死在街头，被赵国的王室子弟活活的打死。”
“燕丹，你死了，寡人就放心多了。”
“王翦，蒙武，这酒也敬你们，没有你们，寡人就不会拥有眼前的万里江山，没有你们替寡人攻城拔寨，寡人也许现在还在函谷关以西蹉跎岁月，没有你们，楚国的二十万大戟士此刻已经兵临城下，没有你们替寡人抬架，寡人又怎会亲至邯郸耀武扬威！”
“为我大秦流血牺牲的虎狼将士，是你们铸就了寡人的万里河山，是你们让天下之人提起大秦将是就已经战战兢兢，是你们让寡人的旗帜遍布天下！”
始皇帝将酒尽数的倒在地上，赵高跪在地上，默然无语。
始皇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摇摇头说道：“老了，真是老了。”
他将酒葫芦放在赵高的身旁说道：“赵高，这酒也敬给你，没有你在寡人身边这么多年，寡人想说话的时候怕是连个人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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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茅屋在楼宇辉煌的咸阳宫简直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有人说怕是始皇帝陛下的茅房都要比这小茅屋来的更为华丽富贵，只是小茅屋里面住的人，却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不敢说三道四，倒不是这人品行端正，恰恰相反，是这人的劣迹斑斑，即使是帝国内部的官员和咸阳宫中奴役提到这个人的名字，牙关都在打颤，三伏天都能感到从脚底的凉意窜到脑门。
只因这小茅屋里面住的人，是帝国的中车府令，是绝巫卫的大统领，也是唯一几个能够被始皇帝法外开恩的人，赵高。
见到始皇帝陛下亲至，披了一件大氅的赵高慌忙起身行礼道：“奴才见过陛下。”
始皇帝陛下摆摆手，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看得出这位始皇帝陛下的精气神并不是很足，脸颊上几乎看不到有什么肉，原本就不是魁梧的身材更显得瘦弱了许多，他也不嫌弃赵高屋子里的凌乱，随意的坐了下去，将手中提着的酒朝着赵高晃了晃。
赵高微微皱眉说道：“陛下，您的身体还没有好，怎么能喝酒？现在怀璧公主不在宫中，也没有人监督您吃药了是不是？这怎么能行，天底下能够治您身体的人本就没有，这药也是医家的那些人拼了命才想出来的一个法子，若是中断了，陛下您的身体”
始皇帝陛下不耐烦的挥手，他轻轻的咳嗽了几声，面色有了些血色，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说道：“不碍事，不碍事，难得怀璧不再，寡人能够潇洒几天，过几日这丫头要是回来了，寡人怕是每天都要被她教训了，而且那药寡人也一直在吃，不曾听过，只是今日寡人高兴，喝上一顿酒，这药也就停上一天，一天而已，不碍事。”
见赵高还想说什么，始皇帝陛下一瞪眼说道：“寡人是皇帝还是你赵高是皇帝，寡人说喝酒就喝酒，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寡人今天高兴，还不能让寡人放纵一回？那李斯高兴还拉着冯去疾去醉月楼里面喝酒，寡人高兴还不能拉着你这个寡人的老朋友喝喝酒？”
赵高无奈的笑笑，也不坚持，他拍着脑袋说道：“倒是忘记了，应该准备些牛肉了，否则光喝酒也无趣。”
始皇帝摆摆手说道：“牛肉就不必了，老李头的面片和牛肉寡人吃了多少年了，也就是那个味，天下即使是在好吃的牛肉，这肉还不是出在牛身上？只要是牛，肉都差不多一个味道，不吃了，今日就光喝酒，想当年，在邯郸城的时候，连酒都见不到，更无须说牛肉，那更是想都不敢想，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吃，寡人依稀记得寡人的父皇，赵国打了胜仗，才给他了半斤牛肉，这半斤牛肉分了好几次才吃完，今夕不同往日了。”
始皇帝说完自己笑了笑，轻轻的灌了一口酒，浊酒入喉，一股暖意顺着小腹传遍全身，感受到身体和四肢的温暖，始皇帝惬意的眯眼笑了笑，又砸吧砸吧嘴。
赵高笑道：“看得出，陛下今天是很高兴，只是不知何事让陛下这么高兴。”
始皇帝又喝了一口酒，酒在嘴里仔细的品味了许久，他这才咽下去，眼角的余光看着赵高的表情说道：“燕丹应该是死了。”
赵高微微一愣，眼神浑浊，看不清是喜还是悲，他点点头说道：“那是该高兴，是该高兴。”
始皇帝将酒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高说道：“当年在咸阳的时候，寡人就想要杀他，因为寡人知道，留着燕丹，对寡人也好，对大秦也好，都是一个祸害，寡人这一生，轻视天下英雄，事实也是如此，天下英雄，六国君主在寡人眼中不过尔尔，唯独这个燕丹，和寡人一同在邯郸城长大，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雄心壮志都不输寡人，所以寡人将他认为是寡人的一生之敌。”
“有人说，寡人的一生之敌应该是楚国的君主，只是也不想想看，楚国即使坐拥千里，甲士百万，没有一个英明的君主，就算是给他万里土地，千万士兵，也不过是寡人的阶下囚而已！唯独燕丹，唯独他，无论是荆轲刺杀寡人也好，还是樊於期背叛大秦，亦或者是他苦苦支撑燕国江山，都是以弱之躯对抗寡人的强秦，这样的对手，谁敢小瞧？”
赵高抿抿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始皇帝陛下的眼睛，两人的眼睛在空中短暂的对视了一眼，赵高便将眼睛盯在手中的酒壶上，他说道：“燕丹本就是一个该死之人，活了这么多年他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始皇帝陛下摩挲了一下下巴说道：“赵高，寡人倒是有些好奇，当年在咸阳的时候，你为何要帮他？真以为寡人不知道是你帮助了燕丹，他才能逃回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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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摇摇头笑道：“你怎么能罪该万死？寡人若是想治你的罪，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治了，哪里用得着拖到现在？寡人只是好奇，虽说寡人，燕丹，还有你，咱们三个是邯郸城结下的忘年交，寡人倒是忘记了当年甚至是你和他的关系近一些，后来你和寡人回了咸阳，燕丹也来到了咸阳，你是念着当年的那点旧情分，所以才救了他？”
赵高甚至始皇帝的脾气秉性，在始皇帝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外界的六国百姓都说始皇帝陛下是阴晴不定，高兴的时候，喜好杀人为乐，不高兴的时候也喜好杀人解闷，虽然没有外界传的这么骇人，但是咸阳的官员们都知道，若是这位天子发怒动了真火，也就这位绝巫卫的大统领，中车府令赵高大人能够不畏天怒的站在他的身旁，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拉出去五马分尸了。
赵高不慌不忙的说道：“奴才之所以不想让陛下杀燕丹，是为了陛下着想。”
始皇帝眉头一挑笑道：“你倒是好好的和我说道说道，怎么个为寡人着想？”
赵高抹了抹雪白胡须笑道：“陛下想想，若是没有燕丹这么个对手，您一统天下是不是有些太无趣，后人评价其陛下则会说陛下之所以能够统一天下，不过是天下君主志大才疏罢了，可是如果有燕丹这么个人物做您的对手，后人则会说陛下一统天下，乃是万世之功，功盖三皇五帝，这才当得起这皇帝之名！”
始皇帝陛下看着赵高，轻轻的在他的肩膀拍了拍，旋即哈哈大笑道：“真是寡人的狗奴才，寡人的这点心思全让你猜了去！”
赵高也轻轻笑道：“陛下的心思，奴才可是不敢妄自揣测的，只求陛下能够不杀奴才这颗狗头就好。”
始皇帝陛下起身笑道：“你这颗头，寡人还不舍得取下，赵高，你是寡人的奴才，记住了，寡人允许你胡作非为，那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只是万事都要有个度，超过这个度，就算是寡人的儿子，寡人要杀也就杀了，当年武安君功劳大不大？可是他做事超过了度，即使立下在大的功劳，也是一个死。”
赵高悚然，汗流浃背，偷偷的看了一眼始皇帝，始皇帝平静的喝了口酒，眼睛一直没有看向他。
始皇帝陛下又接着说道：“这是寡人的大秦，这是寡人的天下！”
他将酒倒在地上，看向远方说道：“燕丹，这酒敬你，就如赵高所说，没有你，寡人征战天下就少了无数的乐趣，没有你，寡人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像荆轲和盖聂这样的江湖高手，没有你，寡人这一生可能都不会经历失败，没有你，寡人在邯郸城恐怕早已经饿死在街头，被赵国的王室子弟活活的打死。”
“燕丹，你死了，寡人就放心多了。”
“王翦，蒙武，这酒也敬你们，没有你们，寡人就不会拥有眼前的万里江山，没有你们替寡人攻城拔寨，寡人也许现在还在函谷关以西蹉跎岁月，没有你们，楚国的二十万大戟士此刻已经兵临城下，没有你们替寡人抬架，寡人又怎会亲至邯郸耀武扬威！”
“为我大秦流血牺牲的虎狼将士，是你们铸就了寡人的万里河山，是你们让天下之人提起大秦将是就已经战战兢兢，是你们让寡人的旗帜遍布天下！”
始皇帝将酒尽数的倒在地上，赵高跪在地上，默然无语。
始皇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摇摇头说道：“老了，真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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