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连载
【一点点初见——商诀视角】
商诀三岁时,总会苦恼一个问题，他是不是爷爷在后山捡来的小孩子，不然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有爸爸妈妈陪伴,唯独他没有。
每当他问起这个问题时,爷爷总会沉默一小会儿，然后用粗粝的大手摸着他的脸，说他是个傻孩子。爷爷身边的副官更是眼冒泪花，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商诀虽然小，但胜在是个小人精。
每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周围的人脸色都不大对，渐渐地,他也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不能得到答案的,因为爷爷和副官叔叔都会伤心。
却也因为大人的沉默，更加坚定了自己是捡来的这一想法。
于是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他总会偷偷溜进后山，去找找自己的爸爸妈妈，思索他们到底是大树、野鸡还是那块儿大石头。小商诀很真诚地希望,他的爸爸妈妈是后山的那块儿大石头,因为电视上播放西游记时,他看见孙悟空就是从石头里生出来的，孙悟空神通广大，是当时所有孩子都喜欢的英雄。
商诀想,如果他的爸爸妈妈也是块儿大石头，那么他长大以后，或许也会像孙悟空一样厉害，于是格外羡慕期盼。
甚至于偷偷带走了大石头旁边的一些小石子,放在卧室的小抽屉里，充当他的弟弟妹妹。
可惜四岁这一年，有人告诉商诀，他的爸爸妈妈不是那块儿大石头，而是另有其人。
商诀的梦想破碎，偷偷藏在被子里哭了好久，一方面觉得伤心，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幻想，既然他也有爸爸妈妈，那他的爸爸妈妈到底是什么样子？
爷爷拿出了两张照片，指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女人，告诉商诀，这是你的妈妈。
“妈妈”，熟悉却又陌生的两个字眼，商诀长大至今，从来没有过机会念出这两个字。
于是他趁着爷爷不注意，偷偷拿走了一张妈妈的一寸证件照，藏在了手心里。
第二天，当着全大院的孩子的面，商诀兴奋地站在花园的台阶上，拿出那张漂亮的证件照，大声地宣布：“我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看见了吗，这是我妈妈——”
他拖长了调子，因为年岁小，并没有长大后的冷淡与疏离，巴掌大的脸上满是骄傲与自豪，恨不得向所有人都炫耀一遍。
那天是个很好的晴天，天空是糖纸一样的粉蓝色，高大的榕树垂下长长的枝干，叶子绿得仿佛要滴翠。
商诀眨着漂亮的眼睛，等待着周遭小孩子的“哇——”，可四周却静悄悄的。
不知是谁先“嗤”了一声，商诀寻声望过去，就看见对方双手抱着臂，满脸不屑地指着他说：“你骗人，我爸爸说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商诀唇角的笑意敛下去，拳头攥得死紧，愤怒地反驳他：“你胡说，我爷爷说了，这就是我妈妈！”
又有人用那种嘲弄可怜的目光看着他，轻飘飘地丢下一颗炸药：“他才没有胡说，你妈妈早就
出国了，一出生就把你丢掉了。哪有妈妈会不要儿子的，她根本不是你的妈妈。”
“骗人精——”
“撒谎精——”
各种各样的嘲弄接连传来，一瞬间，那些曾经困惑过的、迷惘过的、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在此刻揭开了迷雾，商诀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觉得痛。
他手里死死抓着那张妈妈的照片，平生第一次和人动了手。
等到各家家长赶来时，只有他身边没有一个人。
骂他是撒谎精的那个男孩子揪着妈妈的衣领，大声地告着状：“妈妈，商诀果然是个野孩子，他还打人！”
商诀死死咬着唇，看着对面温柔的女人将儿子抱在了怀里，眼睛突然觉得很酸，但他努力忍着，死死不让眼泪掉出来。
等到商老爷子赶到时，就见商诀像个小狼崽子站在角落里，头发乱糟糟的，唇瓣上沾着点血迹，却憋着眼泪，一声不吭。
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商诀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爷爷发了好大的火，难得搬出了官威，让那些小孩和他道了歉。
商诀没有原谅他们，他讨厌那些人，他不是撒谎精。
晚上的时候，他睡在爷爷的身边，看着月光撒在了身侧，突然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爷爷：“爷爷，我妈妈真的不要我了吗？”
所以，我才会一直跟着爷爷长大吗？
四周静悄悄的，商诀没有听到爷爷的回答，却听到了老人家滞了好几晌的呼吸。
好像从那天开始，商诀才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的爸爸妈妈不是大石头，可却也是大石头。
因为他和孙悟空一样，没有人要。
所以，只能把大石头当做爸爸妈妈。
这一年，商诀开始变得不爱说话，稚气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不符合年级的冷酷。
身边的副官总是和爷爷开玩笑说，这是养出了一个小冰疙瘩，要人哄呢。
商老爷子笑着，眼眶却也有些湿。
他豁出老脸给远在国外的儿媳打了电话，言辞带着长辈的恳切，希望对方能抽时间回来看看商诀。
电话另一端，商诀的母亲沉默了很久，拒绝了他的要求，却也不好太拂了他的面子，于是随意买了些零食玩具，叫人邮寄了回来，权当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心意”。
邮寄回来的零食并不多，甚至于很多都是给老年人的保健品，商老爷子瞥了一眼，就知道对方大概压根没有在意过这件事，也许是交给了秘书去做。
不然也不会只有几样有关于小孩子的东西。
可商诀还是很开心，他看着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礼盒，天真的以为，这是妈妈在和他说对不起。
爷爷将巧克力递在他手里时，商诀仰着头，说我不要，但眼睛死死盯着，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商老爷子还当他在闹脾气，便也没有为难他，却在晚上的时候，看见商诀的怀里紧紧抱着那盒巧克力，舍不得松手。
盒子里有36颗巧克力，商诀一颗也没有吃。他想，爸爸和妈妈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他们见不到他，但肯定也在思念他。所以，他想把巧克力留下来，这样的话，等他想他们了，就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生日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商诀是商家唯一的孩子，更是商老爷子的心头宝，每年生日都要大办。但因为在除夕的缘故，生日宴会都会推迟两个月。
因为商诀喜欢春天，喜欢春暖花开的日子，所以今年的生日宴会定到了惊蛰那一天。
商诀在这一年上了幼儿园，听班里的同学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陪着他们去游乐场里坐旋转木马。
爷爷也说，爸爸妈妈今年没有继续吵架了，有和好的趋势。
商诀扒拉着铁盒子里的巧克力，数了数，三十六颗，一颗都没有少。他想，今年的生日，爸爸妈妈肯定要回来陪他一起。
到时候，他要穿着最漂亮的衣服，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坐旋转木马。
可是爸爸妈妈没有回来，生日那天，爷爷举办了很盛大的宴会，所有到来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他，说了很多很多夸奖他的话。
商诀怀里抱着那盒巧克力，总是忍不住朝着门口张望，无声地许着愿——希望爸爸妈妈能早点回来，不然游乐场就要关门了。
可是一直到宴会结束，商诀都没能等到那两个人，他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爸爸妈妈只是太忙了而已，却还是掩饰不住心底的失落。
他抱着巧克力，偷偷溜到了他的秘密基地——商家大院的后花园里。
花园里不像以往那样冷清，有好多好多的人，商诀熟稔地拨开面前的小栅栏，刚想要进去，就听到两个大人在聊天。
“商家那个小的真是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就连孩子生日也一声不吭。”
“谁说不是呢，我看那孩子，又乖又懂事，也不知道商致怎么忍心抛得下他……”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碎掉了，商诀流着眼泪，从后花园的小门里跑了出去。
东城好大好大，比花果山还要大，商诀找不到爸爸妈妈，也找不到神通广大的孙悟空。
眼泪被风吹干，只留下了满脸的泪痕。
他跑不动了，停在了中央公园的石阶旁，慢吞吞地喘着气。
天气渐渐好了起来，暖洋洋的，四周的草木都重新焕发了生机，眼前是一片漂亮的绿。
他蹲在石阶上，拆开了那盒珍藏了好久好久的巧克力。
巧克力是榛子夹心的，外包装很漂亮，糖纸是金色的，在太阳下闪出耀眼的光。
商诀把巧克力拆开，接连塞了好几颗到嘴巴里，嘴巴里却苦的发涩——太久没有吃，巧克力早就过期变了质，没有想象之中的浓郁香甜，只有酸酸的苦味。
好难吃啊，真的，好难吃，商诀想。
他生了
气，把巧克力全都丢在了垃圾桶里，却迎面碰到了一年前和他打架的男生。
对方长高了很多，也长胖了很多，瞧着高高壮壮，很是慑人。似乎是一年前的那次打架落了下风，对方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凑过来挑衅。
“撒谎精，谁准你来这里的，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换做以前，商诀以前会反驳他，可现在……他垂下了眼帘，沉默地揪紧了自己的衣摆，一声不吭。
小孩子的恶意往往更纯粹，见他这副反应，男生像是打了胜仗的公鸡，带着身边的伙伴围着他，大声地讥笑，说他是野孩子、撒谎精、没人要的坏孩子。
头顶的木绣球树冒出了一些雪白的、纯洁的花朵，被风一吹，细小的花瓣掉到了商诀的头上。
眼前兀地出现了一道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对方身量不高，气势却很足。
他双手叉着腰，大声地质问对面的那群人：“喂，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人，只有嘴巴脏的人才是坏孩子……”
商诀张了张口，还没等说什么，就见面前白白净净的漂亮男孩和对面起了冲突，冲上去揍人。拳头像沙包一样，一下又一下，还抓着对方的领子，非要人家给他道歉。
商诀又一次获得了道歉，却依旧不开心。
木绣球的花慢悠悠地飘，清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郁绥蹲下来，戳了戳商诀的脸，睁着漂亮的狐狸眼，笑意盈盈地开了口：“喂，别不高兴了。”
他自顾自地和商诀聊天：“你叫什么啊，我叫郁绥，就住在那边的街上，我跟你说，你别理那群坏东西，他们就喜欢欺负人，以后你要是再被欺负了，你就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郁绥笑了下，嘴巴张成心形：“你不爱说话吗？我请你吃糖，吃了糖，心情就会变好了。”
一颗亮晶晶的草莓味水果糖出现在男孩子的掌心，递在了他的面前。
郁绥弯着眉眼看他，像个天使。
商诀舔了舔唇，接过了那颗糖。
悲伤的商悟空找到了年纪很小的菩提老祖。
落魄的小王子也抓到了一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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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老爷子还当他在闹脾气，便也没有为难他，却在晚上的时候，看见商诀的怀里紧紧抱着那盒巧克力，舍不得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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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诀在这一年上了幼儿园，听班里的同学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陪着他们去游乐场里坐旋转木马。
爷爷也说，爸爸妈妈今年没有继续吵架了，有和好的趋势。
商诀扒拉着铁盒子里的巧克力，数了数，三十六颗，一颗都没有少。他想，今年的生日，爸爸妈妈肯定要回来陪他一起。
到时候，他要穿着最漂亮的衣服，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坐旋转木马。
可是爸爸妈妈没有回来，生日那天，爷爷举办了很盛大的宴会，所有到来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他，说了很多很多夸奖他的话。
商诀怀里抱着那盒巧克力，总是忍不住朝着门口张望，无声地许着愿——希望爸爸妈妈能早点回来，不然游乐场就要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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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不像以往那样冷清，有好多好多的人，商诀熟稔地拨开面前的小栅栏，刚想要进去，就听到两个大人在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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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木绣球树冒出了一些雪白的、纯洁的花朵，被风一吹，细小的花瓣掉到了商诀的头上。
眼前兀地出现了一道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对方身量不高，气势却很足。
他双手叉着腰，大声地质问对面的那群人：“喂，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人，只有嘴巴脏的人才是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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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顾自地和商诀聊天：“你叫什么啊，我叫郁绥，就住在那边的街上，我跟你说，你别理那群坏东西，他们就喜欢欺负人，以后你要是再被欺负了，你就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郁绥笑了下，嘴巴张成心形：“你不爱说话吗？我请你吃糖，吃了糖，心情就会变好了。”
一颗亮晶晶的草莓味水果糖出现在男孩子的掌心，递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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