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_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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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第5章

  吃过午膳,谢轻寒便准备去府衙,他要带着姬明月,谢母道:“让她留在府里,我照料着便是,这么大冷天,你带她出去做什么?”

  姬明月下意识往谢轻寒身边靠了靠,谢轻寒摸了她的头,对谢母道:“蘩蘩初来青州,有些怕生,我先带着她吧。”

  谢母没再说什么,看他牵着姬明月出门去了,眉头微微皱了皱,旁边的王氏忽然道:“娘,小叔这意思,这女娃娃要放在咱们家里养着?”

  谢母便道:“大概只是暂住一阵子,她老家既然在昌州,想必还有亲人在的。”

  王氏端起茶盏吹了吹,道:“那就好。”

  白养个小姑娘,可要花不少银子呢,只要不摊在她头上就行,谁爱管谁管去。

  ……

  谢轻寒抱起姬明月放在车上,对赶车的小厮道:“先去南大街。”

  “好嘞,三爷您坐稳了!”

  小厮甩了马鞭,马车便辚辚行驶起来,姬明月规规矩矩地坐在车里,抱着手炉,脊背挺得笔直,她垂着眼,看起来很乖。

  谢轻寒摸了摸她的头,道:“在想什么?”

  姬明月这才抬起眼看他,说出了心中的担忧:“你的家里人,同意我住在你们家吗?”

  谢轻寒笑了,道:“会同意的。”

  姬明月没说话,看向车窗口微微晃动的帘子,她不傻,就连她的亲娘都不肯养她,更何况这些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退一万步说,就算谢轻寒肯,他又愿意养她多久呢?

  三两天?一个月?一年两年?

  没有谁平白无故地愿意背上一个累赘。

  姬明月发起呆来,她的手指不住摩挲着温暖的手炉,上面的花纹都快被她磨平了,这手炉是爹爹从前买的,苏氏从不会替她置办,她的衣裳,斗篷,鞋子,发饰,一切日用物事都是爹爹办好的,爹爹甚至会亲自替她缝衣裳。

  这世上除了爹爹以外,还有谁会有那样的耐心待她呢?

  一想起爹爹已经离开了,姬明月便觉得浑身发冷,她怔怔地想,她一个人大概是活不下去的,爹爹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他那么疼爱蘩蘩。

  正在这时,她忽觉眼前一阵光亮,一点寒风挟着冷意扑面而来,却原来是谢轻寒把车窗帘子拉开了,指着外面道:“这就是青州城的贯虹桥。”

  马车正经过一座大桥,桥下河水流淌,河边有几株柳树,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长纸条垂向河面,枝上裹满了晶莹的冰渣儿,在太阳下发着闪闪的光,地上还有未扫的残雪,几个孩童追逐嬉闹,笑声远远传来,快活天真。

  谢轻寒道:“这条河自北往南,流经桐中,徐州,到青州,将青州城一分为二,最后到达阳城,就是你们住的地方。”

  姬明月忽然探出头去,用手紧紧抓住车窗边缘,张大眼睛看着那一条奔涌的长河,叫道:“这就是白沙河吗?”

  让她爹爹死了的那一条白沙河。

  “不,”谢轻寒道:“它在最末游才是白沙河,在青州城这一段叫梅江。”

  姬明月眼中的光便暗了下去,她看着车窗外,孩童的笑声越来越远,梅江也看不见了,才喃喃道:“我爹爹是冤枉的……”

  谢轻寒沉默不语,姬明月突然哭了起来,她揪着谢轻寒的袖子,抽抽噎噎地道:“爹爹一定是被冤枉的。”

  他那么忙,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夜深才回来,身上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泥,神色疲惫而憔悴,但还是会笑着叫她蘩蘩,那些人怎么能杀他呢?

  谢轻寒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其中的因由,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姬明月哭了一场,有些累了,只趴在他怀中,怔怔发着呆。

  她的眼睛落在虚空之中,没有焦点,仿佛她自有一个小世界,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谁也无法接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外头赶车的小厮道:“三爷,到了。”

  没等谢轻寒说什么,姬明月就放开了他的衣裳,坐直身子,再次抱起她的手炉,眼睫低垂,仿佛方才的哭泣完全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个孩子的心思太重了。

  谢轻寒心里想着,牵起她下了马车,面前就是一个医馆,上面挂了牌匾普普通通,写着妙手堂三个字,进了门,堂上坐了个老大夫,发须皆白,正在写字,听见人来也不抬头,只道:“先坐。”

  谢轻寒让姬明月坐了,过了许久,那老大夫终于停了笔,用两根手指敲了敲桌案,道:“这里来。”

  谢轻寒拉起姬明月过去,老大夫替她把脉,一边问:“什么毛病?”

  谢轻寒答道:“她只要进食,便会呕吐,大夫,这是什么病?”

  老大夫唔了一声,凝神听脉,末了才道:“脾失健运,湿困体内,如人苦夏,不过她这是常年苦啊,这症状,至少有一年光景了,怎么养的孩子?”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带上了责备的意味,大概以为谢轻寒是姬明月的爹,谢轻寒也不辩解,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忙问道:“如何治?”老大夫道:“先吃两剂六君子汤,平日饮食要清淡,切忌辛辣油腻,若家境宽裕——”

  他打量了谢轻寒一眼,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继续道:“每日吃些八珍糕,人参茯苓粥,山药粥,党参膏以水冲服,一日两次。”

  谢轻寒问道:“党参膏为何物?”

  老大夫埋头写方子,口中道:“说了你也不晓得,何必老朽浪费唇舌?只管吃着便是。”

  谢轻寒只好住了口,老大夫写了方子交给他:“喏,照着上面吃,不要间断,平日里饮食忌生忌冷,忌辛忌辣,大热大寒的都不要吃。”

  他说着,又看了姬明月一眼,放缓了语气道:“开怀也是一味良药,这么大点的小娃儿,别藏事情在心里头。”

  姬明月点点头,老大夫让伙计去抓药,谢轻寒付诊金的时候,他才眯起眼凑近了些,看了看,啊一声,道:“我说怎么总觉得眼熟呢,原来是咱们的县官大老爷啊,没听说您成亲了啊,娃儿都这样大了?”

  谢轻寒笑道:“是故人之女。”

  他牵起姬明月的手,同老大夫告别,上了马车,又问她:“我要去府衙,你是回府还是与我同去?”

  姬明月拉着他的手不放,只轻轻摇了摇,谢轻寒便懂了:“那与我去府衙吧,只是公事无趣,你不要嫌烦就好。”

  他吩咐小厮把车赶去县衙,姬明月才慢慢地道:“不烦。”

  她说话声音不大,听起来乖乖巧巧,让谢轻寒想起猫儿,忍不住笑道:“之前双燕儿也随我去过两次,总是闹着说无聊,不肯久呆。”

  双燕儿,是今日那个小姑娘,姬明月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没再说话。

  马车到了府衙,谢轻寒牵着姬明月进了大门,一只猫儿正窝在台阶上打盹儿,露出雪白的肚皮,察觉到人来,只动了动三角耳朵,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姬明月站在旁边歪头看它,谢轻寒松开她的手,叮嘱道:“不要乱跑,有事就叫我一声。”

  姬明月点点头,看着他上了台阶,进堂屋里去了,青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处,她收回目光,在猫儿的旁边蹲下来。

  那只猫还没醒,一身麻灰色的皮毛,上面有条条深色的斑纹,在午后的阳光下看起来异常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姬明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手去摸,才刚刚碰到,那猫儿立即就醒了,把她吓了一跳,手指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再动。

  好在那猫只是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娇娇软软的叫声,继续眯起眼晒太阳,姬明月这才轻舒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岂料那只猫这时候又睁开眼,爬起来,绕着她的裙摆转了一圈,黏黏糊糊地蹭,撒娇一般,姬明月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它抱了起来,放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团松软如云的棉花,这冬日里的一份难得的温暖。

  谢轻寒才进班房,文师爷就从书案后站起迎上来,道:“您可算回来了,阳城此行还顺利吗?”

  谢轻寒把姬明月的事情与他说了,文师爷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可怜,那她之后如何安置?要不要属下去信昌州,寻一寻她的叔父?”

  谢轻寒只道:“姬淮七月下狱,十二月问斩,六个月的时间,若他亲兄弟有心,早该来联络了,到现在也无消息,想必其自有考虑,寻了也无用。”

  文师爷又叹:“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谢轻寒道:“我府上有数十口人,不差她一碗饭,就养着吧。”

  文师爷感慨道:“还是大人心善。”

  两人说了几句,文师爷又问:“大人此行可见到了姬淮最后一面?”

  谢轻寒道:“没有,我途径当阳县时遇到大雪,耽搁了几日,没有赶上。”

  文师爷唏嘘,谢轻寒岔开话题道:“听家母说,你前两日去我府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文师爷道:“大人应当知道,朝廷规制,地方县官每三年必入京述职,朝觐考察,今年就是第三年,您得赶在二十日之前入京。”

  谢轻寒皱眉道:“只剩十三日了。”

  “正是,”文师爷道:“所以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大人该立即动身了。”

  谢轻寒道:“我知道了,明日就动身,进京这段时日,府衙一应事务都交托给你了,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等我回来。”

  “属下职责所在,大人放心。”

  院子里,姬明月坐在台阶上,怀里蹲着那只猫儿,她轻轻地抚摸着猫的软毛,它便呼噜噜的,惬意地摆动着长长的尾巴,舒坦着四肢,十分享受一般。

  姬明月顺着它的毛摸到底,认认真真的,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仿佛在做一件大事,忽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谢轻寒的声音:“文师爷管它叫美人。”

  姬明月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眼,看见阳光落在青年俊朗温润的脸上,她问道:“为什么叫美人?”

  谢轻寒笑了,他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猫的头,道:“师爷嗜猫,觉得这猫生得美,就叫它美人了。”

  姬明月认真地纠正他:“不对,那应该叫美猫。”

  谢轻寒大笑起来,不摸猫了,改而摸她的头,道:“蘩蘩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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