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吻_43_南风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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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吻_43

  盛栀夏上一次闻到消毒水的气味,还是在京市医院打石膏的时候。

  这回由北至南,医院味道差不多,伤患倒换了一个。

  她正对着急诊科医护室一面白墙,两手微垂着紧握在身前,久久没有回头。

  听见护士给陆哲淮清创包扎的动静,她的心跳一直缓不下来,脑子里一直浮现出他满手鲜血的画面。

  她跟许多人一样,看见别人伤口流血自己也会疼,就算背过身去什么也不看,手腕那一片依旧隐隐作痛,尽管自己没有受伤。

  ——“姑娘,你面壁思过呢?”

  护士忽然含着笑意问她。

  盛栀夏还是不回头:“护士,您给他打针了吗?”

  “那当然呀,两针都得打。”护士将掩了一半的帘子完全拉开,走出来,“回去好好休息,这可不是小事。”

  盛栀夏终于回头,陆哲淮也正好从病床起身。

  他一手拿着棉签按压上臂针孔,另一手缠着绷带。

  为了方便处理伤口以及打针,他只好将白衬衫脱下其中一只衣袖,让一部分沾满血的衣料垂在身后。

  整片暗红实在触目惊心,盛栀夏又想回头面壁思过。

  陆哲淮觉察她复杂的视线,站在床边掀起眼皮看过来。

  盛栀夏轻咳一声,漫无目的看向墙上一张洗手指南:“疼不疼啊?”

  陆哲淮云淡风轻:“想听实话?”

  “好了,我知道你疼。”盛栀夏低垂眼眸靠着墙,情绪都写在脸上。

  陆哲淮目光微沉,将棉签扔进医用废料箱,走过来将她揽到怀里,低声哄着:“愁眉苦脸的,不疼也得让你看疼。”

  盛栀夏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总觉得自己的手腕止不住那丝“隐痛”。

  她很少有愧疚感,也很难形容此刻这种感觉。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应该像小孩子和家人吵架——

  每次都是轰轰烈烈吵完蹲在房间大哭,决定从今往后要做个冷酷无情的寡言侠,但当家人叫一声“出来吃饭”,心又彻底软了。

  盛栀夏低着脑袋,他胸膛的温度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至她意识深处,让她一时间憋不住心里话。

  “对不起,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些是我脑热,我没打算每天都把自己灌醉。你也不用真的管我,我说说而已。”

  “嗯,我知道。”陆哲淮微微低头,气息在她发顶温柔抚过,“你想做的事我不拦你,管着你你也不高兴。”

  “但总让我担心,有时候很难惯着你。”

  “......那你就不要惯我。”盛栀夏不情不愿道。

  陆哲淮有些无奈,很轻地笑:“自己数数,这么久了哪次没惯着你。”

  其实他身上,可以留住她的事物有很多。

  有时候她很想就这么待在他怀里,耗尽一份安全感,不去想别的,哪儿也不去。

  姜子柔可能跟她心有灵犀,傍晚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你的行李我放在公馆正门的保卫室了哈,记得去拿哦,不用谢我!”

  盛栀夏:“......”

  她跟陆哲淮和好当天,消防队员成功救下那只雪狐,将它送到救助站接受治疗。

  半个月后雪狐康复,脾气也小了不少,救护人员带着它去往偏寒北部,成功将它放归野外。

  盛栀夏回忆起来,不知道雪狐当时想要攻击的究竟是陆哲淮还是她。

  晚饭前跟梁寻知打视频电话,那边阴阳怪气地调侃:“嚯,真新鲜,这小子也有今天,还用问呐?咬的绝对是他!那只小狐狸转世报仇来了,咬一口还不够解恨的!”

  陆哲淮的伤口已经愈合,此时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听见声音,他头也不回地隔空回应对方:“梁叔,您别一天到晚瞎说。”

  盛栀夏坐在餐椅笑:“老师,他说您胡说八道。”

  “甭理他。”梁寻知在屏幕里挥挥手,提起一茬,“倒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干活儿啊?”

  盛栀夏可不想继续白打工,硬气反问:“那您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啊?”

  “工资着什么急?到时候再说。”梁寻知又开始打哈哈,“挂了挂了,吃饭去!”

  盛栀夏无语,心想这怪大叔还是别“入世”了,净招人烦。

  息了屏幕放下手机,陆哲淮正好把菜端出来。

  盛栀夏闻到香味,指尖不由自主地在桌上点着。

  她觉得陆哲淮的厨艺进步不少,渐渐地给了她一种期待感,早中晚都是如此。

  陆哲淮给她盛好饭,照常拉开椅子坐她对面。

  盛栀夏默默拿起筷子,想了想又把碗端起来,起身绕到餐桌另一边。

  “我要坐你旁边。”她径直落座,放下碗筷之后又将椅子拉近他。

  彼此挨得太近,为了不碰到她,陆哲淮特意换成左手拿筷。

  盛栀夏觉得神奇,也想试试左手,于是拎着一双筷子折腾半天。

  陆哲淮往她碗里夹菜,看她自己跟自己作对,忍不住笑了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盛栀夏锲而不舍地操控自己左手:“像什么?”

  陆哲淮唇角微扬:“像你在淞杳看到的那只‘鸡爪龙’。”

  “......哦。”她瞪他一眼,“那是霸王龙。”

  陆哲淮从善如流:“好,那就霸王龙。”

  盛栀夏折腾够了,放弃自我折磨,乖乖换右手拿筷。

  夹起一小块排骨咬一口,她顿时眉头紧锁:“好咸!”

  “咸?”陆哲淮跟着尝了一块,在味道里沉思。

  看他上当的样子,盛栀夏立刻眉开眼笑:“骗你的,一点都不咸。”

  陆哲淮似乎早就看透她的小把戏,方才只是配合:“要是真的咸,你总不能咽下去。”

  盛栀夏坦然吸取经验:“看来下次得演得像一点。”

  吃到一半,陆哲淮问她:“好吃么?”

  “好吃,比上次好吃。”她低头喝汤,说,“明天我给你做吧。”

  “那倒不用。”陆哲淮平静道,“我怕你炸了我的厨房。”

  “......”她放下瓷勺睨他一眼,“哪有那么夸张。”

  这顿饭吃得不太老实,她一直没个正形地往他肩上靠,陆哲淮推也推不走。

  ——“坐好,待会儿别胃疼。”

  ——“脖子直不起来了,就得这样坐。”

  ——“直不起来了?给你按按。”

  ——“怎么按啊,诶你别!痒!陆哲淮你记着啊,一报还一报。”

  ——“行,先把你的饭吃了,吃完你再报。”

  盛栀夏在流浪动物救助所待了一个多月,救治一些猫猫狗狗。

  中途跟陈聿见了一面,他说他过段时间要跟着别人到澳区去了,那边有他想要的赚钱机会。

  她发现任何感情都会随着时间推移悄然改变,友情也不例外。

  有很多事情都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二人间的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少。

  夏季来临前,陈聿给她发了一句“生日快乐”,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和她聊过什么。

  听到他要去澳区的消息,盛栀夏也只是说些祝福的话,没有细问。

  十八岁是一个转折点,他应当也有自己的理想。

  陈聿出发那天,盛栀夏到机场送他。

  他转身前开玩笑似的对她说:“等你留学回来,我绝对开一辆最好的车去接你。”

  盛栀夏淡淡一笑:“好啊,等你。”

  陈聿凝视她半晌,最后轻松道:“钱不够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可以给你。”

  盛栀夏只当是离别时的客套话,笑着点了点头。

  高挺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盛栀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恍惚地离开航站楼。

  陆哲淮倚着车门等在泊车区,她一眼就能看到他,于是一路小跑着朝他而去。

  陆哲淮张开双臂让她扑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问她午餐想吃什么。

  他的衬衣被夏日暖阳晒得温热,她闭着眼睛贴在他胸前,忽然问:“陆哲淮,你会不会走?”

  陆哲淮没有再说“不要想太多”这样的话,而是柔声哄着:“傻瓜,我不会走。”

  她说开学前想一直待在南城,不想跟着陆哲淮往北跑了。

  陆哲淮先是犹豫,最后也没说什么,照样由着她。

  有时候他事情多,来回往返也不嫌麻烦,凌晨到家还能给她煮一份甜品。

  彼此商量了一下,打算八月底一起去曼哈顿。

  在那之前,陆哲淮会陪着她把体检或银行卡之类的事情一道办完,让她安心等待开学。

  又将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不是存款给了她安全感,她估计连做梦都忐忑。

  盛栀夏长这么大,一部分时间花在赚钱上,另一部分时间,好像全部花在适应陌生地点上了。

  要是认真算起来,她从七岁开始就已经离家出走了。

  渐渐地,她也不渴望获得来自家人的关怀,甚至觉得他们不以束缚的形式利用她,就已经万事大吉。

  当她到四季湾给姜子柔送生日礼物,并在小区门前看见盛祥皓的车牌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视而不见。

  但盛祥皓还是下车拦住了她:“我看你是脑子抽了!姑娘家家的,打算在外面鬼混到什么时候?”

  路灯照亮他满脸愠色,眼角皱纹也一清二楚。

  盛栀夏耐着性子在他跟前站定:“不想听你训我,让开,挡我道了。”

  盛祥皓叉着腰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她几秒,莫名和颜悦色起来:“记不记得之前来家里参加寿宴的刘叔叔?”

  她冷嘲:“谁能记得,一帮人长得都像猪。”

  盛祥皓顿时被噎着,调整一下语气又暗示她:“人家挺喜欢你的,想认你做干女儿。”

  盛栀夏脑子里轰的一下。

  她抬眼质问:“你什么意思?”

  盛祥皓丝毫不心虚,义正言辞:“人家只是想认你做干女儿,平时一块儿吃吃饭,又能怎么你?”

  盛栀夏直犯恶心:“你们贱不贱,明天我就让人打好几副棺材送上门,你第一个——”

  话音未落,先前感受过的一阵风又从头顶掀起。

  一瞬间她已经预料到,盛祥皓此刻又想用一个耳光让她闭嘴。

  但跟上次不一样,他那股蛮力被一道更加强势的力道挡在半空。

  盛祥皓一时愣住,反应过来时手臂已经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出于礼貌,我叫您一声叔叔。”陆哲淮攥着他的手臂沉声道,“你们不想管她,我管。”

  盛栀夏心尖微颤,沉默时,陆哲淮另一手牵着她,将带到自己身后。

  夜风穿过二人之间几乎不存在的间隙,在风声里,她听见他冷硬的下一句——

  “但如果您觉得暴力能解决所有问题,那我不介意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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