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_世叔 长沟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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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天色已黑了,谢轻寒便起身告辞,赵霂得了良计,十分高兴,道:“兰台不如在这里用过晚膳再回,有些日子不见,正好小谈一番。”

  谢轻寒看了看天色,拱手道:“承蒙殿下不弃,只是臣家中还有人在等,若是晚归,她心中不安。”

  赵霂疑惑道:“可是令夫人?”

  谢轻寒忍俊不禁,笑道:“非是夫人,乃是一小女,年方七岁,殿下可还记得臣曾经说过,白沙河河道监管姬淮之事?”

  赵霂颔首:“孤记得。”

  谢轻寒道:“她是姬淮之女,年纪尚小便遭此不幸,臣怜悯她,将她带在身边养着。”

  赵霂恍然顿悟:“原来如此。”

  然后又赞道:“兰台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你眼下如何顾及得到她?”

  谢轻寒只道:“走一步算一步了。”

  赵霂微一沉吟,提议道:“不如将她送去随园读书识字。”

  谢轻寒道:“请教殿下,何为随园?”

  赵霂笑道:“兰台初来京师,有所不知,随园距离国子监不远,就在燕子溪边,其与学堂一般无二,但是只收女学生,京中贵女多在随园入学,识文断字,学些技艺,随园每年秋季开园,只收二十个学生,眼下已经开了春,不过你若有意,孤可以派人为你行个方便。”

  闻言,谢轻寒便明白了,拱手道:“待臣回去与她商量,先谢过殿下美意了。”

  离了书庄,天色已经黑透了,谢轻寒便不敢耽搁,匆匆赶回了鱼柳巷,果然看见小小的人影站在巷子口,手里抱着个手炉,安静沉默,像一株瘦弱的植物。

  三虎子站在她身边,正在跟骑在墙头的男孩儿吵架,你一句我一句,战况也不怎么激烈,他用些青州俚语骂,那男孩儿听不懂,也用官话骂他,两人各骂各的,竟然还有些奇异的和谐。

  谢轻寒走过去,唤道:“蘩蘩。”

  姬明月立即听见了,她小步跑过来,谢轻寒俯身一把将她抱起,摸了摸她冰冷的小脸,笑吟吟问道:“蘩蘩等了多久了?”

  三虎子也不跟人吵架了,连忙跟过来,道:“等了半个时辰了。”

  谢轻寒道:“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回家去?”

  姬明月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圆头圆脑的小泥猫举到他的面前,声音轻轻地道:“想早一点看到叔叔回来。”

  谢轻寒的一颗心?便软成了一团,只觉得她怎么这样乖,忍不住在她的发顶亲了一下,道:“咱们回家。”

  他抱着姬明月回了院子,香雪忙迎上来,道:“奴婢劝表小姐在屋子里等着,她非不听,手炉快给奴婢瞧瞧,炭还有没有?”

  姬明月把手炉递给她,谢轻寒问道:“蘩蘩饿了吗?”

  她摇摇头,另一个婢女名叫晚珠,道:“晚膳已做好了,三爷和表小姐快用饭吧。”

  饭菜端了上来,姬明月还是吃粥,她小心?拿着勺子,手指很细,谢轻寒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她比寻常的孩子要瘦弱很多,像一竿幼小的竹子。

  姬明月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地抬头看过去:“叔叔,怎么了?”

  谢轻寒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没事,你吃吧。”

  于是姬明月再次小口地喝起粥来,等一碗粥喝完,谢轻寒问她要不要再添一碗,姬明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张口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谢轻寒一下就笑了,桃花眼里浸透了暖暖的笑意,他伸手摸了摸姬明月的肚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道:“吃不下了怎么不说?”

  姬明月道:“想和你一起吃。”

  谢轻寒心?情忽然极好,他又是无奈,又是宠溺,伸出手指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记,道:“笨蘩蘩,你可以在旁边坐着等。”

  “哦,”姬明月点点头,果真?在旁边乖乖坐着,一边摆弄她的手炉,不时抬起头看谢轻寒吃饭。

  “蘩蘩。”

  听见谢轻寒叫她,姬明月便抬起头来,然后看见他夹了一筷子鸡蛋送过来,哄道:“蘩蘩要不要试一试?”

  姬明月甚至没有犹豫,张口就把鸡蛋吃了下去,谢轻寒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道:“慢些吃。”

  姬明月慢慢地咀嚼着,然后咕咚一下,把鸡蛋咽下去,谢轻寒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被咽回了肚子里,幸好没吐。

  这是不是说明,蘩蘩的病比从前好些了?

  谢轻寒吩咐香雪道:“从明天起,给蘩蘩做一些清淡的小菜。”

  香雪道:“三爷,那表小姐还喝粥吗?”

  谢轻寒仍有些不放心,道:“粥也熬着,蘩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是。”

  等用过饭,谢轻寒让人撤了碗筷,照例问道:“蘩蘩今天做了什么?”

  姬明月道:“写字。”

  “还有呢?”

  姬明月绞尽脑汁地想了想,道:“还有等叔叔回来。”

  谢轻寒啼笑皆非,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丝,又想起赵霂的那个提议,他犹豫了一下,道:“蘩蘩想不想去学堂,像握瑾和握瑜哥哥一样读书写字?”

  姬明月当然知道学堂是什么,她略略歪了头,清澈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疑惑:“我去学堂?”

  “嗯,”谢轻寒斟酌着道:“学堂里能认识很多人,也能认很多字。”姬明月有些失望地道:“叔叔不教我写字了吗?”

  闻言,谢轻寒立即解释道:“我自然会教你,只是你白天在学堂学,晚上回来学,这样认的字岂不是更多了?”

  姬明月的兴致仍旧不高,她对学堂并没有什么兴趣,于她而言,在学堂和在家里都是一样的,只是学堂里人多,更吵闹罢了。

  她默不作声,只把小泥猫放在谢轻寒的肩膀上,让它站着,眯着眼睛笑。

  这就是不太愿意了,谢轻寒便哄道:“早上我们一道出门,我送你去学堂,晚上再去接你回来,这样不是更好?”

  姬明月眨了眨眼,飞快地答应下来:“好。”

  这样,她和叔叔待的时间就更长了,当然很好。

  夜里时候,谢轻寒坐在书案前?,姬明月把今日写好的大字拿给他看,谢轻寒翻了几页,忽然觉得她写得越来越好了,进步之快,几乎是肉眼就能辨别出来,他拿着一页大字,端详了一下,问道:“这是三虎子写的么?”

  姬明月探头看了一眼,点点头,道:“我教他写他的名字。”

  谢轻寒笑着夸赞道:“蘩蘩真厉害,还能教别人写了。”

  姬明月抿着唇,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写给他看,没有教,叔叔,我们今天写什么?”

  谢轻寒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姬明月便安心?地靠在他的怀中,手里把玩着那只小泥猫,听他问道:“昨天我们学了什么?”

  姬明月微微抬起头,双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蘩蘩真聪明,”谢轻寒提起笔来,一边写,一边念道:“今日我们学下一句,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他念一遍,姬明月便跟着念一遍,青年温和的嗓音和女孩儿略显稚气清脆的声音融在一处,分外?和谐好听。

  待到深夜时,谢轻寒便松开姬明月的手,将笔拿下来放好,道:“今夜就学到这里,蘩蘩该睡觉了。”

  他替姬明月脱了外?裳和鞋袜,让她躺进被窝,又仔细掖好被角,把小泥猫放在枕头旁,姬明月把下巴缩在被子下面,张着眼睛望他,暖黄的烛光映入眼底,让人想起天边的晨星,熠熠生辉。

  谢轻寒忍不住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蘩蘩睡吧。”

  姬明月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便听见谢轻寒的脚步声往外?走去,紧接着,吱呀一声轻响,门被合上了,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姬明月睁开眼睛,看着满室的黑暗,虽然谢轻寒把烛台拿走了,但是她觉得很安心?。

  谢轻寒轻轻关上房门,将烛台放在桌上,忽然闻到空气中的幽幽冷香,他循过去一看,却见床头的春凳上,摆着一个青瓷的瓶子,里面插了一枝白梅花,几片花瓣落了下来,轻轻悠悠。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几乎能想象小女孩儿是如何将这花枝,小心翼翼地插在瓶子里,然后捧到他的屋子里放下。

  这是他在春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谢轻寒甚至觉得蘩蘩就是这样一枝白梅花,安静脆弱,却又不畏寒霜。

  ……

  很快就到了四月八日,浴佛节,景庆帝信佛,所以每每到了这个节日,京师便显得格外隆重热闹,官员也都休沐一日,谢轻寒一早就带着姬明月出门了。

  姬明月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街景,到处都是行人,热闹繁华,今天天气晴好,气序清和,她穿了一件甜白色的薄袄子,上面绣了朵朵赤金色的凌霄花,衬得小脸玉白,肤如霜雪。

  正是春夏相交之际,长街随处可见开了花的石榴树,莺声滴呖,河边的细柳袅袅娜娜,檐下有燕子飞过,招引幼雏,马车路过市井时,姬明月看见酒楼前有人在卖酒,拖长了调子吆喝:“卖青梅酒嘞——”

  她微微弯起眼睛,很高兴的模样,谢轻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蘩蘩开心??”

  姬明月点点头,道:“开心?!”

  然后便笑起来,她的眉眼弯起,金色的阳光落入眼底,澄澈如同山间的清泉,干净明亮,让人觉得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比不上这个纯真?的笑意来得珍贵。

  谢轻寒微笑,道:“蘩蘩开心?就好。”

  他带着姬明月去看了浴佛斋会,京师有十大禅院,都在今日举行斋会,百姓纷纷从各处赶来参加,禅院会布施香药糖水,名为浴佛水。

  谢轻寒拿了一碗给姬明月,她尝了尝,觉得有些甜滋滋的,透着一点香,不浓,却自有一种别样的馥郁。

  谢轻寒问她:“好不好喝?”

  姬明月把碗送到他唇边,道:“甜的,叔叔喝。”

  谢轻寒便低头尝了一口,姬明月学着他那般问道:“好不好喝?”

  谢轻寒笑答:“甜的,蘩蘩喝。”

  如此这般,你一口我一口,两人把那一碗浴佛水分了干净,谢轻寒将碗还了回去,拉着她准备离开禅院,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钟鸣。

  “铛——”

  “铛——”

  “铛——”

  一连三声,响彻了整座京师,余音犹自嗡然,盘旋不散,谢轻寒停住了脚步,姬明月听见身旁的行人都纷纷低呼起来,似乎十分惊讶,有人道:“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怎么会鸣钟?”

  “是万佛寺的玄铁大钟!”

  这钟声遥遥传遍京师,自然也传到了大内之中,凤阁龙楼,曲尺朵楼之间,身着深色常服的景庆帝自殿内出来,惊疑不定地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一名美貌的妃子也跟了出来,娇声道:“皇上,怎么了?”

  头一次,景庆帝没有理会最宠爱的喜贵妃,而是皱起眉头,道:“万佛寺的钟为何会鸣?”

  喜贵妃面露不解,搂住他的手臂,道:“有人撞钟,钟自然会鸣。”

  景庆帝却道:“不对,万佛寺从不鸣此钟。”

  他说完,便唤来内侍,道:“传钦天监监正。”

  作者有话要说:五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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