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反击
夜里，八千域军轮两对看守，凡敢出帐篷者，一律斩杀，在杀了几十人之后，再无人敢出大帐。第二日天亮之后，魏国百姓以街道为单位继续向城外迁徙，然而刚刚开城，第一波魏国百姓还未完全离去。喊杀声从远处传来，几千名魏国士兵在一员大将的带领下直奔城门而来。期间更有三千多骑兵，只是因为当初匆匆出城，所以士兵器械衣甲不全，纵使如此，亦是颇有声势。正在出城的百姓瞬间乱作一团，四下逃窜，几番呵斥无果后，西域军开始杀戮起来，数百名待出城的魏国百姓未多久便被屠戮的一干二净。然而也就是这段时间，邱堆一马当先带人冲入城中，与守门的两千西域军战在一处。西域军虽然精良，但毕竟只有两千人，魏军冲入城中后四处流窜，在城内引起了极大的骚乱。在仓库内，多伦正在休息，昨日他担心关押在军营内的魏国青壮反抗，直到后半夜将防务安排的万无一失后才休息。整个盛乐城中，他最关心的就是物资仓库的安危，所以夜宿在此处。乌恩接到汇报后连忙去把多伦叫醒，“殿下，快醒醒，邱堆带人杀回来了！”“你说什么？”多伦闻言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边穿戴边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乌恩边帮多伦穿甲边回道：“还不清楚，刚刚南门来报，邱堆率六千残兵从城门攻入城中，现正在城内激战。”片刻之后，多伦穿戴整齐，铎苏风与那曲迎了上来，此时狼营与多伦卫队一千多人已经集结完毕，静待多伦命令。看着着装整齐、军容严整的部下，多伦点了点头，对那曲吩咐道：“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给我守好仓库，决不能有任何闪失。”那曲点头道：“殿下放心，卑职知道轻重！”多伦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对众人吩咐道：“出发，去城西军营！”他十分清楚，此次邱堆之所以以六千残兵就敢发动反攻，所依仗者就是城内的六千隐兵，只要城内不大乱，他就有把握剿灭邱堆，守住盛乐。因此只要守住城西军营里的两万青壮不乱，盛乐就不会有失，虽然军营有四千兵马防守，并布置了一百余架大弩，但多是对内，一旦从外面进攻，定会十分危险。若是两万青壮暴动，能不能守住盛乐就真的很难说了。众人一路急急赶往城西，遇到魏军溃兵也不理会，路上不时可以听到魏军的高呼，“邱堆将军反攻盛乐，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待到城西军营，此时军营气氛亦是十分紧张，营门紧闭，外面两千弓箭手与布置在各处的大弩待命而发，五百骑兵奔驰营中警告魏国人不要擅动，出来者一律斩杀。在营门外宽阔的街道上，五百骑兵正在与流窜至此处的魏军残兵激战，看到一切平稳后，多伦长长舒了口气，命狼营列队准备迎战后上了一处塔楼。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当城中没有邱堆想要的骚乱时，他就会知道魏军被关押在此处，从而率大队兵马来袭。“杀！”果然，在狼营列好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名身披银甲、体型壮硕的魏国将军纵马奔来，在其身后，更多的魏军从街道另一头涌来。多伦凝神观察着这个被自己小觑、现在给自己制造了大麻烦的对手，只见他四十余岁，留着短须，手执一柄长剑，正气势汹汹而来。多伦知道盛乐是魏军的命脉，邱堆作为一方镇将，更是万分明了，丢了盛乐，自己绝无活命的可能。所以在奔出城五里后，他就停了下来，开始派亲兵赴各个城门收拢残兵，准备伺机反攻夺回盛乐。邱堆虽无多少智谋、贪图酒色，但作战勇猛，只要不出战，待部下极为宽容，部下也甘心为其效命，这也是为什么邱堆能够在一夜之内就聚齐六千兵将反攻盛乐的原因。去年魏军连战连捷，使得众人紧绷了一年的神经都松了下来，对于诸多部下离职回家，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多伦竟然在年关千里奔袭来了盛乐，自己和部下毫无防备，只能弃城出逃。多伦没有出城追击，他就猜到了多伦一定兵力不足，在得知他正在将百姓外迁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于是如多伦般在黎明破晓之际攻城，想要引起城中数千部下反抗一举夺回盛乐。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入城后并未引起自己想要的骚乱，一名昨日躲藏在家的部下出来告诉他多伦将所有青壮都集结到了城西军营，他听后连忙带着身边的两千兵马反攻城西军营。狼营还没有和邱堆开打，一名护卫禀报道：“殿下，军营的魏国青壮开始暴乱了！”多伦扭头一看，果然三三两两的魏国青壮从营帐钻出，开始袭击巡逻队，初始之时还能应付，但是随着魏国青壮越来越多，已经逐渐将在内弹压巡逻的五百士兵包围，局势已经逐渐失去了控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多伦自语一声对身边的信号兵道：“让在内巡逻的巡逻队撤出来，命弓箭手待命，凡冲击营门者一律射杀。”“诺！”随着旌旗摇动，五百名逐渐陷入苦战的西域军打马直奔营门，营门弓箭手迅速闪出一条通路，而在后追击的魏国青壮，看着闪着寒光的箭簇，不由得有些犯怵，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这一进一停，距离迅速被拉开待所有骑兵退出后，营门再度被关闭，将魏国青壮隔绝开来。“放箭！”随着指挥的千夫长一声令下，分布在各处的两千支三棱箭簇如同一片黑色的乌云般向前覆去，最前方的数百人瞬间被射中倒地身亡，众人开始渐渐后退，几波箭雨泼下，在死伤了千余人后，魏国青壮才退出弓箭射程。与此同时，邱堆与狼营之间的战斗也开始爆发，邱堆体型壮硕，虽然之前冲锋时被射中两箭，但恍若无事般依旧冲锋在前。力气也是奇大，狼营士兵跟其交手后弯刀多被震得脱手，就连长枪疾刺也能被他震开。在亲兵的伴随下宛如一颗箭头一般向前猛冲，唯一不太美好的是部下并没有跟上他前进的步伐。“真是一员猛将！”多伦在心里暗赞一声，仅从今日邱堆进攻，就能够想象他在战场上冲锋时的勇猛身姿，若是单打独斗，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殿下，营内的魏国青壮又出来了！”多伦扭头一看，果然，刚刚退去的魏军在几名手执西域军器械的军官下抬着门板、床板再度来袭，黑压压足有数千人之多，手里拿着木块石头，不一而足，前面还有一百多人抬着两根用房梁做成的撞木想要撞击营门。“嗖嗖！”随着一阵阵闷雷声响起，三百多支气势强劲的弩箭破空向前飞去，众人手中能够防御弓箭的木板瞬间如芦苇般被击穿击碎，最前方的数百人也被洞穿堆在地上，阵型瞬间稀疏许多。众人不由得被这强势一击所震撼，看着被钉在地上肠穿肚烂的同伴，不由得有些发抖。而西域军却是毫不犹豫，一波波箭雨不断泼向手无寸铁的魏军，给他们造成极大的伤亡。“弟兄们，左右都是个死，跟柔然人拼了！”最前方一名手执器械的军官喊了一句，率先向前冲去，众人也再不畏惧，呐喊着向前冲去，又被射死近千人后，终于终于撞开了不太牢靠的营门。在外待命的骑兵迎击而上，疯狂砍杀起来，双方在营门口战在一处。这不由得让多伦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探子贬为无能饭桶的盛乐镇将在军中竟然有这么大的威望，让这些没有一件兵器的部下拿着木棍石头都敢迎击装备精良的西域军。不由得让他想到，若是强攻，自己究竟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打败邱堆，夺下盛乐，全歼魏军。看邱堆已经意识到身边的危险，正在转身向后冲杀与魏军汇合，多伦不由得有些焦急，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把单臂弩抬上来！”不多时，大弩和三脚架便被架好放在了塔楼之上，这种单臂弩射程两百步到三百步，比普通弓箭射程远一倍，制作十分复杂，且成本比大黄弩都高，只装备了少量给多伦卫队及可汗卫队以及各个部队主官的亲兵卫队中，用以远程定点击杀，当初在磨石口，也术正是用这一武器射死了尉迟恭。虽然极难把握，但多伦多次练习，加上良好的箭术功底，已经使命中率达到了四成。将箭放入箭槽拉上弦后，多伦躬身瞄准邱堆，在其欲挥剑砍杀一名狼营士兵时扣动扳机，铁箭直奔邱堆的后背而去。似乎意识到了身后的危险，邱堆下意识扭头，那支铁箭从邱堆右肩射入，左肩钻出，洞穿了他的整个身体，邱堆渐渐失去了知觉，与此同时一名狼营百夫长雪亮的弯刀砍出，将他那肥硕的脑袋砍下，随即用长枪挑起高喊道：“邱堆死了，邱堆死了！”直到奔出十多步远，邱堆那肥硕的无头尸体才从马背上跌下。“将军！”一些魏军痛呼一声，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狼营却是毫不手软，将一名名魏军斩杀，渐渐地，有魏军开始弃械蹲在地上投降，随着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大多数魏军都停止了抵抗，满是恐惧的蹲在地上，注视着身边不断驶过的西域军，等待着命运的裁决。与此同时营门口的激战也将近结束，数千名手无寸铁的魏军青壮在热血消退后就有人后退，邱堆被斩杀的消息传来后，更是一哄而散，纷纷逃入营帐之中。等到将所有魏军战俘全部再度关押起来后，多伦走下箭塔，看着再度恢复宁静的大营，一队队魏国青壮正在柔然士兵的看押下处理尸体，受伤未死的也被西域军补刀斩杀。转了一圈后，铎苏风及几名千夫长迎面走来，“殿下，所有魏军都关押起来了，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请殿下示下。”看着众人愤怒之色，多伦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开口道：“你们想怎么处置？”一名千夫长怒声道：“这些魏国人不识抬举，把他们全部砍了，永绝后患！”其他人虽未说话，但显然都有这个意思。多伦闻言陷入沉思，从他自身来讲，如果不是伤亡太大亦或者让他太过生气，他是不喜欢屠杀的，在他看来，杀敌跟杀俘完全是两个概念。可是大战在即，士气也是十分重要，又不能不考虑将士们的感受。这时铎苏风开口道：“殿下，你不要忘了我们在五原的教训，当心把盛乐成为第二个五原啊！”多伦听到“五原”这个地名不由得心中一痛，当初花木兰用多伦的令牌诈开城门将色车等大多部队主官聚集后全部格杀，使得五原群龙无首，随后又放了被关押在城内的近万名俘虏，使得五原城大乱，最后再里应外合下失守。五原已经成为多伦心中的痛，尤其是色车之死，更让他万分自责。虽然他知道五原失陷与战俘的关系并不大，但只要沾上一点关系，都会让他感到十分难受。“你们，看着办吧！”多伦说完快步离开了这里，他心里清楚，这一命令的下达，很快就会使此处成为修罗地狱。果然，没走多远，阵阵马蹄和惨呼声就依稀传入耳中。下午，五六万妇孺老幼被驱赶出城，相较昨日出城百姓的迷茫与无助，这些人更多了些失去亲人的悲痛与伤感，由于缺少了丁壮的扶携，这些人移动的速度比昨日更慢。此次多伦没有站在城头，而是立在城外目视他们远去。遇到有士兵呵斥大骂，就会遭到他的打骂训斥，几次过后便再无士兵敢去催促。本来少了青壮，威胁不再，铎苏风等人建议把这些人留在城中，以备不时之需，但被多伦立即否决了。在西域六年，他一共刮练了七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西域军，这也是西域财政所能支撑的最大兵力。除了两万镇守西域各地无法抽调外，剩余的五万机动兵力都被他抽调到了中原参战。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在盛乐与魏军决战，一战定乾坤。为此，除了在五原被打残的色车部回到西域修整外，剩余的主力都将汇聚于盛乐城内。如此多的兵力汇集，加上惨烈战事，铎苏风所言的不时之需他很清楚是什么，若是真的把他们留下，恐怕到大战结束，这些人就十不存一了。他可以允许部下偶尔杀戮一下战俘，但决不允许他们对平民下手，尤其是老弱。屠杀、抢劫与强奸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放开，就很难收住，当年他因恼恨龟兹王勾结吐谷浑偷袭自己而下令在龟兹屠城后的数月里，那种大军所过，片甲不留的惨景至今让他心有余悸，直到后来狠下心连斩了数个千夫长，也就是自己曾经一起作战的兄弟后才刹住这种屠杀之风。他所向往的征战，是能够给国家增加财富、给百姓士兵带来荣耀及利益的开疆扩土，而不是一场带来毁灭的屠杀。如此又过了一日，等到第二日下午黄昏时分，所有城中妇孺终于全部迁走，盛乐如同一座孤寂的死城般除了阵阵马蹄声与军营的篝火，再无其他声响。而也就在这一日的下午，随着邱堆的尸体被几名亲兵运到平城，盛乐彻底失守的消息终于传入平城，引起了魏国朝野的极大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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