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争分夺秒_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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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争分夺秒

  秦景天鸣枪示警而顾鹤笙这边被监控的房间内空无一人,沈杰韬筹谋一年的抓捕行动双线宣告失败,秋佳宁和顾鹤笙赶回保密局在审讯室外面看见铁青着一张脸的沈杰韬,他在摸鼻子这是沈杰韬的习惯顾鹤笙看出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局长……”顾鹤笙走上前透过审讯室的铁窗,经过严刑拷打的秦景天已是遍体鳞伤,刚被一桶水淋醒现在正在上老虎凳。

  “没想吧。”沈杰韬声音和目光一样阴沉,“保密局行动处处长居然会是共产党,潜伏的好啊,整整三年竟然没露出丁点破绽,要不是今天他向同伙示警选择主动暴露恐怕他还会潜伏的更深。”

  “景天……他真是共产党?!”秋佳宁依旧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他自己已经承认了。”沈杰韬点头。

  顾鹤笙舔舐嘴角:“他有交待问题吗?”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开口的。”沈杰韬冷声道,“也有可能他根本不会开口,他在保密局这么多年很清楚送进审讯室意味着什么,他能选择开枪暴露说明他已经想好后果。”

  “如果他就是那名潜伏者,就说明局长之前怀疑和推断是正确的。”秋佳宁的目光从起初的惊讶渐渐变得严肃,“陈乔礼遇袭被害可能与他有直接的关系。”

  沈杰韬:“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谭方德在调查军统潜伏人员吕广田被杀一案时就发现伏击者中弹,审讯时我让人查看过秦景天的身体,在他手臂上发现枪伤从伤疤愈合程度看应该是近几年的新伤,秦景天就是枪杀吕广田的人同时他也在随后杀害了陈乔礼。”

  顾鹤笙想起几年前的那次伏击,如果不是秦景天及时出现吕广田很有可能会逃脱,如此说来早在很久以前自己就与秦景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合作过。

  “红鸠计划名单失窃、候鸟逃脱还有黄金被转运以及燃油库被炸……”沈杰韬罗列出所有失败的行动声音愈发低沉,“好啊,干的好,这三年我全是在给他背锅,一名共产党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当上处长而且还是第一线的行动处处长,非但如此南京还为其颁发过勋章嘉许,可耻也可悲更可怕!秦景天只是一个缩影放眼全国像他这样的中共情工应该不在少数,党国到今日举步维艰也怪不得他人,咱们自己内部都烂成这样又何谈戡乱救国。”

  “局长打算怎么处置他?”秋佳宁问道。

  “他若是能开口固然最好,他既然能潜伏如此之深相信身上一定有很多对我们有重要价值的情报,这其中很可能就有关于江南的。”沈杰韬偏头看向身旁两人,“你们两个都是审讯高手,谁想去会会咱们的秦处长?”

  “刑讯我在行让我……”

  “我来。”顾鹤笙抢在秋佳宁之前开口,“我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三年,我多少还是了解他一些。”

  “了解?”沈杰韬摇头苦笑道,“你是搞情报的身边有一名共产党情工与你同住三年你居然没有丁点觉察,你又何谈对秦景天了解,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他精心伪装的假象,不过也好,我知道你与他私交匪浅他还屡次舍命救过你,既然你们是羊左之交我倒是想看看秦景天如今会在你面前如何自处。”

  沈杰韬没让顾鹤笙立即进去而是等到天亮,给审讯人员的指示是只要秦景天不死不间断用刑,想要借此来消磨秦景天的意志,顾鹤卿走进审讯室时距离秦景天被抓已过去八个小时,刑椅上的秦景天已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顾鹤笙让审讯人员都出去,点了两支烟和往常一样放了一支到秦景天嘴角。

  “想喝你熬的白粥要是有根油条就最好了。”

  “怕是以后没机会了。”顾鹤笙埋头默默抽烟,“你是共产党?”

  “是的。”

  “代号?”

  秦景天沉默。

  “上级?”

  秦景天沉默。

  “潜伏任务……”

  “聊点其他的吧。”秦景天打断顾鹤笙,“你我相识时间也不短,我要开口不用等到现在,我既然选择暴露身份就做好面对一切。”

  “有真的吗?”顾鹤笙看向他问道,“你们之间除了欺骗和利用之外有真的吗?”

  “有。”秦景天点头艰难挤出一丝笑意,虚弱到无力在叼着嘴角的烟,“我当你是朋友,如果不考虑阵营敌我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在这一点上是真的,我承认自己利用过你并从你身上获取过情报但和你相处时我尽量摒弃自己的身份。”

  顾鹤笙看见秦景天抖动着去拾烟的手,上面的指甲全被拔掉整只手血肉模糊触目惊心,那一刻顾鹤笙眼底有对同志的敬意也有对朋友的担心。

  “咱们第一次见面……”

  “不,那时我还不认识你。”秦景天知道顾鹤笙想问什么,“不是事先设计好的伏击,我当时纯粹只是想提醒你有危险,至于原因说出来可能你不相信,我感觉你挺投我眼缘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永麟班门口的伏击呢?”顾鹤笙拾起烟重新放在他嘴边。

  “那次是真的。”秦景天吃力点头,“当时你在调查陈乔礼的死,我觉察到你从中或多或少发现了一些我无法去弥补和掩盖的破绽,我将此事告之了联络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地下党组织决定清除掉你,以此来确保我的身份安全。”

  “为什么要救我?”顾鹤笙皱眉问道,“作为潜伏人员身份的重要性你应该很清楚,当时我既然已经成为隐患我活着只会加剧你暴露的风险。”

  “我告诉联络人你将被升任副站长而且极有可能接替沈杰韬成为上海站站长,留着你就意味着有机会获取军统在华东所有的情报。”

  “你现在是懒得去掩饰还是说一夜的刑讯让你失去说谎的能力?”顾鹤笙直视他问道,“如果仅仅是你所说的原因你完全可以让你们的人中止行动,可我记得当时你是奋不顾身救我,好几次你都命悬一线这说明对我清除你根本没参与更不可能获悉详细步骤,你是临时得知此事仓促中作出的决定,为什么?我的死对你百利而无有害,为什么还要拼死救我?”

  “如果你是我,你遇到同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秦景天反问道。

  顾鹤笙一时哑言,设身处地去想自己恐怕会和秦景天作出同样的选择。

  “你当时应该已经完成了陈乔礼一案的调查,你心里明明是怀疑我有问题的可你找不出实质性的证据,那也就是说存在两种可能,要么我是杀陈乔礼的人要么真相就是我所说的那些,可你也很清楚这份档案提交给沈杰韬后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前者,你之所以没有如实上报是因为你更愿意相信一位朋友。”秦景天直言不讳道,“这同样也是我选择救你的原因,你的死对全局来说没有任何益处相反我还会失去一位朋友。”

  顾鹤笙突然感觉面前的秦景天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他明明是最坚定的战士却又看重与一名敌人之前的情谊,听到秦景天的解释顾鹤笙触动很大,他是自己的战友这让顾鹤笙内心是高兴的,只是两人的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不是秦景天鸣枪示警主动暴露身份,自己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唯一的区别在于如今坐着刑椅上被严刑拷打的应该是自己,秦景天的英勇无畏不但拯救了江南和精卫同时也救了自己。

  “你还想问什么?”秦景天嘴角的血水渗进烟里染成红色,“我能说的一定都会告诉你,可如果你是想问和我潜伏任务相关的事就不用浪费口舌了。”

  顾鹤笙嘴不断在张合,迟疑不决良久问道:“你见过鹤卿吗?”

  “见过。”

  “什么时候?”

  “昨天。”

  顾鹤笙在心里长松一口气:“他在什么地方?”

  “他在暗地里调查我而且有了进展,他的发现会暴露我的身份。”秦景天声音低缓,“作为一名潜伏情工你应该清楚是不允许有任何隐患存在的。”

  顾鹤笙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蠕动喉结重复之前的问题:“鹤卿现在在什么地方?”

  “黄土里。”

  ……

  顾鹤笙在震惊中霍然起身,瞪大的眼睛里有悲伤也有惊愕。

  秦景天抬头看向他直言不讳道:“我杀了他。”

  此刻顾鹤笙忘记了立场和身份,只是单纯作为一名兄长对手足的情感,重重一拳打在秦景天脸颊上。

  “他是我弟弟!”

  虚弱不堪的秦景天好半天才缓缓抬起低垂的头,吐出的唾沫里全是腥红的血丝但目光一如既往坚毅不拔。

  “他是我敌人!”

  顾鹤笙紧握的拳头在不停颤抖,作为兄长自己应该和眼前的人势不两立,可作为一名共产党自己无法去指摘对面人的行为,声音到最后变成乞求。

  “我先好好安葬他,请你告诉我他埋在什么地方?”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让顾鹤笙知道永远也见不到顾鹤卿,心里也清楚秦景天既然都承认杀了他完全没有必要隐藏尸体,唯一的解释秦景天担心自己从顾鹤卿尸体上发现什么,这说明到现在为止秦景天都在刻意去保护另外一个人。

  顾鹤笙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身离开审讯室,沈杰韬表情多少有些失望,转头看向秋佳宁:“该你了。”

  “没用的。”顾鹤笙摇头道,“秦景天之所以愿意和我谈不是有松口的迹象,他是在拖延时间。”

  “等人来营救?”沈杰韬眉头一皱。

  顾鹤笙:“会不会有人来营救他我不清楚但至少秦景天没有这样的想法。”

  沈杰韬不解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恢复体力。”秋佳宁一语中的,“他在借助与鹤笙交谈的机会让自己得到缓冲和休息以便应对后面的刑审,我赞同鹤笙的意见换谁进去审问结果都一样,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无论怎样的酷刑都不可能让他开口,继续严刑拷打下去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他死在审讯室。”

  沈杰韬嗤之以鼻:“好不容易抓到潜伏者难不成什么也做不了?”

  “我建议押送南京吧。”秋佳宁深思熟虑道,“既然我们没办法让他开口就交给总局,上海保密局这三年来所有情报泄密都与此人有关,交给南京也算是将功补过。”

  “你是嫌我这张老脸丢得还不够?”沈杰韬神色阴沉道,“保密局的行动处处长是共产党,南京得知此事会怎么看我又怎么看上海保密局?鹤笙和他是朋友,你私下与他走的也很近我就更不用说了,秦景天升任处长还是我亲自举荐,这传出去该多好听,上海保密局从上到下全他妈通共。”

  “您的意思打算怎么处置?”顾鹤笙问道。

  “南京给秦景天授勋嘉许可是上了报纸新闻的,我把人送到南京岂不是打了上面人的脸,到时候咱们的脸也等着被打吧。”沈杰韬摸了摸鼻子目露凶光,“秘密处决,罪名是秦景天通共至于其他就不要再提了,关于他的事仅限我们三人知道。”

  秋佳宁:“什么时候执行?”

  “三天之后。”

  顾鹤笙:“既然已经抓到潜伏者我想请几天假。”

  “关于鹤卿的事我也很遗憾你节哀顺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来执行处决。”沈杰韬拍在顾鹤笙肩膀上安慰。

  “如果是局长的试探鹤笙愿意行刑。”

  “我没这个意思。”沈杰韬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之前我对你的确有诸多猜疑,可你若是在我这个位置上便能明白此举的无奈,如今水落石出你我之间再无芥蒂,也罢,丧弟之痛我能理解你就休息几天吧。”

  顾鹤笙离开保密局心乱如麻开车行驶在路上,有手足阴阳相隔的悲伤也有战友命悬一线的担忧,秦景天对于自己有太多的标签,同事、挚友、敌人现在又多出同志和仇人,三年的相处顾鹤笙早已将他视为知己,在得知他竟然是自己战友时心中有难以抑制的喜悦,可偏偏也是他杀了自己的弟弟,顾鹤笙不知道该怎么向家里打电话通知这个消息,无法想象父母在听闻这个噩耗后会悲愤欲绝到何等地步。

  可此刻顾鹤笙脑子里想的更多是秦景天的生死,沈杰韬留给自己的只有三天时间,与中社部的联络还没到规定时间,自己无法呼叫一部只会在特定时间开启的电台,因此这个情报根本不能及时通报给中社部。

  救秦景天!

  这是顾鹤笙此刻唯一孤注一掷的想法,至于原因已经超过营救一位同志的范畴,秦景天到现在定义两人的关系依旧是朋友,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位足以让自己推心置腹的朋友,如果昨天暴露的是自己顾鹤笙相信秦景天同样会不问缘由去营救。

  车缓缓停在城郊的居民区街边,顾鹤笙点燃一支烟看向那家临街的店铺,店主是一个中年女人靠接周围住户的衣裤缝补剪裁为生,天刚亮店里还没来客人,女人打扫完店面出来倒垃圾,顾鹤笙等她转身回去时下车跟了上去。

  女人觉察到后面有人刚要转头腰后就被枪口抵住。

  “不要回头!”顾鹤笙紧贴在女人身后进了店铺,随手关上门拉上窗帘,用布料遮挡住镜子以防止女人看见自己的脸。

  “你想干什么?”女人怯生生问道。

  顾鹤卿默不作声把女人推到里屋,四处检查确定没人后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用你的密码本加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要钱柜子里还有些我可以拿给你。”

  女人拉开柜子,手却被顾鹤笙按住从衣服中间拿出的是一把枪,顾鹤笙退出弹夹低声道。

  “我有一条情报必须传递给中社部,因为我的情报渠道暂时无法联络上中社部所以只能借用你的电台。”

  女人声音从容镇定只用沉默来回应。

  “仲亦默,中共华东城工部报务员,代号当归,你的上级是国立同济大学讲师廖昭阳,你的任务是负责建立城工部与中社部的情报传递,你这里有城工部唯一的一部电台,呼号是。”

  仲亦默听到这里难免大吃一惊,这些都是城工部的机密而此人竟然一字不差全说出来。

  “你是谁?”

  “我是你战友。”顾鹤笙声音平静回答道,“因为情况特殊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与你见面,很抱歉我不能让你看见我的样子,城工部这部电台我一直都有关注,目的就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启用。”

  “不管你是敌人还是同志,在我没有接到上级指令前我是不会发报的。”仲亦默面无惧色道。

  “你加密所用的密码本是萧红的《生死场》,生活书社发行的第二版,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顾鹤笙冷静说道,“我如果是敌人就不会用现在的方式和你接触,你手上掌握的所有机密我都了如指掌,理论上你是毫无价值的。”

  仲亦默越听越震惊,如果身后是敌人那么就意味着城工部与中社部的联络已经完全暴露,敌人完全没有必要再和自己浪费口舌,完全可以在抓捕自己后直接逆向使用电台。

  想到这里仲亦默拿起桌上的纸条,上面的内容很简短。

  秦景天暴露被抓捕拟定三日后处决,请求武装营救。

  仲亦默权衡再三假若身后真是自己同志,那么这份情报肯定极为重要,如果是敌人那么意味着电台已经暴露,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借发布的机会发出事先约定好的危险电码。

  想到这里仲亦默用译本将内容转换成电码,准备就绪后拿出藏匿的电台与中社部联系。

  “你想识别我的身份不用向中社部发出示警电码。”顾鹤笙再次按住仲亦默的手不惜违反纪律说出自己的识别码,“将识别码发过去你自然能得到答案。”

  仲亦默犹豫片刻按住顾鹤笙吩咐发出识别码,过了很久竟然收到中社部的回电,仲亦默破译后是一串用来确定身份的数字,只有顾鹤笙知道转换方法,很快让仲亦默回电了一串数字,又过了良久后仲亦默惊讶发现竟然得到中社部允许通讯的许可。

  连忙将之前转换成电码的内容传递出去,顾鹤笙焦急万分等待上级的答复,片刻后又收到回电破译出来的内容让顾鹤笙如坠冰窟。

  查无此人不授权行动!

  秦景天身份已经确定而中社部不知晓他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秦景天和自己一样被销毁了档案,除了他的直接联络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这意味着中社部不会指示上海地下党进行营救。

  顾鹤笙将仲亦默反锁在屋里快速开车离开,中社部的回电断送了顾鹤笙最后的希望,想到自己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和战友牺牲,袭上心头的挫败和绝望像千斤巨石压在胸口感觉快要窒息。

  ……

  与此同时,在审讯室里奄奄一息的秦景天再次被水淋醒,胸口的烙印让胸膛皮开肉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

  “秦处长还真是硬骨头,用了这么久的刑居然都没吭一声。”审讯人员拿起锤子走上前,“我倒是想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铁锤硬,自个挑吧,是先断手还是断腿?”

  审讯的人有些失望,他始终在秦景天眼里看不到丝毫畏惧,秦景天从始至终的坚韧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秦景天用尽气力张合着嘴,声音太小听不清,审讯的人把耳朵埋在他嘴边听到断断续续一句话。

  “我要见沈杰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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