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鱼游沸鼎_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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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鱼游沸鼎

  【1】

  楚文天这个电话基本让秦景天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自己告诉过叶君怡保密局所有通讯线路被实时侦听,这个情报相信叶君怡早就传递给地下党组织,楚文天在知道通话会被监听的情况下还直接联系,可见他是故意想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现在还让秦景天迟疑不决的是在转运黄金这件事上始终没有发现江南参与的痕迹,按说如此之大的行动江南不可能不知晓,秦景天一时间想不出江南会在这次行动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站到窗边望向阴霾笼罩下的上海,这场风暴已经近在咫尺唯一让秦景天庆幸的是叶君怡在昨天登上了离开上海前往南京的列车,一边是与对手尔虞我诈的生死相搏,一边又是千方百计去保全一名敌人的安全,秦景天都感觉自己现在很矛盾。

  “报告。”

  “进来。”秦景天收拾好心情。

  “安排监视的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行动。”

  “从即刻起对秋处长进行24小时监视。”秦景天当机立断下达命令,“但不允许采用跟踪和监听手段,在我没中止行动之前要求监视人员掌握秋处长行程时间,务必要精确到分钟,期间她见过什么人,在何处逗留以及做过什么事都必须巨细无遗记录下来。”

  “是。”

  “从剧院抓回来的人审讯有进展了吗?”秦景天严肃问道。

  “秋处长从昨晚开始对受审人动刑,按照您的指示我安排了行动处的人在一旁协助,报告说没发现秋处长有异常,反而秋处长下手太狠有几名受审人扛不住刑审出现心脏骤停,要不是抢救及时估计都死在审讯室。”

  “还剩下多少人没有过刑?”

  “二十六人。”

  “继续盯着秋处长,如果发现在刑审过程中她对某人有不同举动立刻向我报告。”

  “是。”

  “被单独隔离的那个男人有什么反应吗?”秦景天想到那个戴拉荷手表的男人。

  “他现在情绪越来越焦躁,一直在问看守人员时间并反复提出要打电话的要求,检查过他的随身物品,钱包里有一些美金和一张天使俱乐部的酒水账单,日期是他被抓的前一天。”

  秦景天:“给他拍照然后派人去俱乐部核实他的身份。”

  “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可调查的人回来说根本没有这家俱乐部。”

  “没有?”

  “在工商部也没查到天使俱乐部的资料,我推测这个俱乐部并非对外开放,很有可能是某个私人俱乐部或者特定团体的聚会之所,只有满足特定条件或者身份才能加入。”

  “秘密俱乐部?”秦景天皱眉喃喃自语,“既然有酒水消费说明是盈利性质的俱乐部,为什么对外不公开呢?”

  “另外在这张账单背后还有一个日期。”组长继续汇报道,“时间是明天晚上11:48,那个人一直追问时间我怀疑就和账单上的时间有关。”

  “你立刻带人去上海各个黄包车行。”秦景天心思缜密道,“整个上海有黄包车过万,每日穿街过巷比谁都清楚上海各个地方的经营场所,我给你一天时间务必查出天使俱乐部的位置。”

  【2】

  楚文天在花园深处那间民居里抽完最后一口旱烟,清理干净烟锅后起身恋恋不舍环顾四周,目光里透着深情的眷恋像是在和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及自己的家人告别。

  锁上房屋大门时看见等在屋外的方嘉轩,几十年的患难与共早已让二人情同手足,只是此刻两人脸上都写满离别愁绪。

  “计划已经顺利实施。”

  “嗯。”楚文天应了一声。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方嘉轩伸出手,面带微笑说道,“能与你共事是我的荣幸,再见,楚文天同志。”

  “你知道我不喜欢再见这个词,这些年和我说过再见的战友,我没有等到一个重逢的。”楚文天不肯去与他握手,“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我从未以私人的身份开口请求过你什么,能不能最后再麻烦你一件事。”

  方嘉轩:“你我之间没有请求和麻烦一说,你只要开口我定赴汤蹈火。”

  “惜瑶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其实也是她的父亲,我请你以后帮我照顾好她。”

  “照顾惜瑶?”方嘉轩面露难色,“我有任务在身此去恐怕不会再返回上海,惜瑶留在你身边更安全。”

  “可能是真的老了,最近老是想着她结婚时的场景,或许再过几年我就能抱上外孙……”楚文天在畅想中露出幸福的微笑,渐渐黯然在嘴角,“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你会等到那一天的。”方嘉轩笑着说道,“到时候我们一起见证她的婚礼。”

  “你这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谎。”楚文天怅然若失道,“我有一个新任务交给你。”

  “现在?”方嘉轩愣住,“我必须完成组织布置的黄金转移任务。”

  “作为你的上级,我要求你不参与这次行动。”

  “任务是中社部下达的,我现在只听从中社部的指挥,你无权中止我的任务。”

  “我今天走不出这楚府的大门。”楚文天郑重其事说道,“我已经安排了人将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在黄金转移任务结束前你是没机会出来的。”

  “楚文天!”方嘉轩一听勃然大怒,“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你擅自改变行动计划这是在犯严重的个人主义错误!”

  “就让我错一次吧。”

  方嘉轩怔住,意识到楚文天已经打定主意:“文天,这是该由我去完成的任务,你,你不能代替我去,组织给你的命令是随同黄金一起转移回后方。”

  楚文天豪气干云道:“这么多年你我二人既是朋友也是战友,但今天我更想把你当兄弟,组织上急需这批黄金因此转运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权衡再三你的任务还有由我来接替,请转告组织楚文天知道违反纪律甘愿接受处分。”

  “你这样做太自私了,你凭什么代替我……”

  “我儿子是红鸠!”

  “……”方嘉轩瞬间瞪大眼睛,“什,什么?”

  楚文天把许意阳被处决前说出来的事告之方嘉轩:“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向上级汇报,我是一名党员但我也是一名父亲,许意阳说对了一件事,如果真到父子相见那一天我没办法把自己的骨肉当成敌人。”

  “这不是你的错,你之前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儿子,他的选择与你无关。”

  “我们父子选择了截然相反的信仰,这些天我一直在反复思索这件事,可能未必只是巧合,到目前为止我们对红鸠计划的真相知之甚少,我始终认为他被选中成为红鸠极大可能与我身份有关,我怀疑敌人早就觉察到了我的真实身份。”楚文天忧心忡忡说道,“敌人故意事先埋下这枚棋目标就是针对我,至于原因我暂时还无法确定,如果我推测是正确的我现在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敌人的监控之中,我极有可能会危及到此次黄金转运任务的成败。”

  方嘉轩:“你想做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是敌人的阴谋,那么现在就是敌人使用这枚棋的时候。”楚文天神情凝重道,“我猜敌人会安排我们父子以对敌的身份相见,作为父亲我想见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

  “然后呢?”

  楚文天这时握住方嘉轩的手:“再见,战友。”

  ……

  秦景天去接下班的楚惜瑶,刚上车楚惜瑶就东张西望,发现她在看后视镜秦景天想转头去查看。

  “别回头。”楚惜瑶一脸紧张,“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是吗?”

  “我按照你教我的方法发现最近这几天身后老是有人跟着我。”楚惜瑶焦急万分问道,“该不会是你暴露了吧?你会有危险吗?”

  秦景天淡笑:“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我倒是没发现有人跟踪你。”

  “难道是我想太多了?”楚惜瑶听见秦景天如此确定才松了一口气,“可最近好多事都挺反常的。”

  “哦。”秦景天漫不经心问道,“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和爸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

  “我爸最近不知怎么了一直不在家,问他去了哪儿也不说,昨天突然和我单独谈话,把家里的房契和地契全都交给了我,还给了我一个瑞士银行的账号,然后让我辞去医院工作先去湘江中转然后出国,至于去什么地方他让我自己决定甚至都不需要告诉他,我起初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结果他把机票都给我买好了,我表示想留在上海可他大发雷霆说这次不是和我商量。”楚惜瑶嘟着嘴一脸不悦抱怨,“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武断而且我太了解爸,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真不是商量,我真怕他会派人把我送去国外。”

  “如今时局不稳,楚老板送你出国也是为了你好。”秦景天轻描淡写问道,“楚老板给你买的机票是什么时候的。”

  “明天晚上11:48从上海直飞湘江的。”

  “11:48……”秦景天听着耳熟,突然想起被羁押在保密局的那个到现在未确定身份男人写在账单上的时间正好也是11:48。

  “机票呢?”

  “被我撕掉了。”楚惜瑶一脸委屈说道,“我爸大为怒火还动手打了我,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打我,一气之下我就离家出走,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楚老板一心都是为你好,你当女儿的还没体会他的良苦用心,要不你暂时住我那里反正空着的房间也多,等楚老板气消了我再送你回去给他道歉。”

  “我又没错凭什么要道歉。”楚惜瑶赌气说道。

  秦景天是想把楚惜瑶尽可能留在身边,这样她的一举一动自己能第一时间掌握:“你总得先找一个落脚之处吧,我会给楚老板打电话告之你在我家免得让他为你担心。”

  “你说……”楚惜瑶面泛疑惑,“你说我爸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给我房产和地契?我,我怎么感觉他有事瞒着我啊。”

  “楚老板最近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爸说他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归期未定让我要照顾好自己,我问他要去什么地方他含糊其辞说是要谈笔生意。”

  秦景天眉间微微一皱,如此看来楚文天离开上海是没打算带上楚惜瑶的。

  “楚老板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家产迟早都是要交给你的,你也别胡思乱想了。”

  “我除了治病救人之外什么都不会,爸把家业交给我还不是早晚被我败的精光,再说我对他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楚惜瑶拿出一个礼盒,“等你见到佳宁姐把这个帮我带给她。”

  “里面是什么?”

  “我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口红,这个颜色挺适合她气质。”

  “什么时候和秋处长走的这么近?”秦景天笑着问。

  “我感觉佳宁姐人挺好的,虽说性子比较直但为了和气,上次她送了我一条丝巾。”楚惜瑶指着还戴在颈脖上的丝巾问道,“好看吗?”

  秦景天点点头:“你不是说丝巾是你从国外买的吗?”

  楚惜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吐着舌头笑道:“佳宁姐让我别告诉你免得让你欠她人情,是她拖人从法国买的,一共买了两条刚好被我遇见,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一条,佳宁姐二话没说就送给了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占人家便宜,这支口红就当是礼尚往来。”

  秦景天:“什么时候你说谎居然都能信手拈来,连我都没有发现。”

  “都是你教的好。”楚惜瑶洋洋得意道,“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搭档可没给你拖后腿吧。”

  楚惜瑶嚷着要秦景天请她吃一顿西餐作为奖励,在餐厅门口秦景天买了一份当天的上海时报,翻到第二版时面色立马严峻起来。

  盛通汇商贸公司处理库存欧式家具,已交付定金者请于16日晚8:00前往董家渡码头71号仓库验货。

  楚惜瑶:“愣着干嘛,我都饿死了。”

  秦景天看了一眼手表报纸上的接头时间是今天,合上报纸把钥匙交给她歉意说道:“突然想起局里还有急事需要处理,你吃完饭先回家。”

  【3】

  顾鹤笙走进一家钟表行,店主见来了客人连忙笑脸相迎。

  “先生是来挑选时钟还是手表?”

  “能修表吗?”

  “可以。”

  顾鹤笙拿出从技术科要来的那块拉荷手表交给店主。

  店主接过手一看就赞不绝口:“好东西啊,先生这块表可是稀罕物。”

  “这表很名贵?”顾鹤笙已经走访了几家钟表行,终于找到认识这个手表牌子的人。

  “先生的这块腕表就是有钱恐怕也难买到。”店主小心翼翼拆出表芯检查一番后不解问道,“表是好的没什么问题啊?”

  “你知道这个牌子?”

  “德国货。”老板如数家珍道,“其本身就价值不菲,但这个型号的手表不在市场上流通销售,产量很小每一块都是极其珍贵的限量版。”

  “为什么不在市场上销售?”

  “这是德国专门用于装备前线部队的特制手表,看见这里的编号了吗?”店主翻转表盘指着背面的一串数字说到,“这个编号就代表了手表的主人,根据这个编号是可以查到主人的身份信息。”

  顾鹤笙心里又惊又疑惑,手里竟然是一块军用手表可据自己了解德军军官并没有统一配备手表的传统,继续询问店主却得知他也不清楚到底是装备给什么部队。

  顾鹤笙带着疑惑回到保密局打算再次提审了手表的主人。

  “为什么你和景天对这个人兴趣这么大?”秋佳宁好奇问道。

  顾鹤笙突然有了一丝侥幸,秦景天既然怀疑秋佳宁的身份,倘若秋佳宁真的有问题那么她就是潜伏在保密局的另一位同志,自己虽然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关于黄金转移的事,可这个情报似乎并没有引起中社部的重视。

  顾鹤笙故意将关于楚文天转运黄金的事透露给秋佳宁,如果她真是自己的同志,可以从另一个渠道将情报再次反馈给组织,即便不是也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

  秋佳宁:“景天不是已经审问过他,并且确认他并非是我们要找的共党。”

  “他即便不是共党也隐藏了什么秘密。”顾鹤笙看着掌心的手表说道,“我总感觉这个人不太对劲。”

  “他倒是挺反常的,扣押了这么久情绪竟然没有太多变化,除了一直追问看守人员时间外就是要求打电话。”秋佳宁透过铁窗缝隙看向审讯室里的男人,“实在不行还是对他用刑吧。”

  “站长要求暂时静观其变。”顾鹤笙担心被抓同志的安危,随口问道,“其他人审问有进展了吗?”

  “还没有发现可疑人物,站长催促我加快刑审进度,这两名共党在剧院接头相互应该是认识的,可到目前为止所有非单独出现在剧院里的人我都逐一调查过,几乎可以排除这些人的嫌疑,我不确定到底是我审讯方向出了错还是这两名共党伪装的太好。”秋佳宁说到这里目光再次移动审讯室里男人的身上,“挖掘别人的秘密向来是我的乐趣,让我来会会这个人。”

  顾鹤笙跟着秋佳宁来到审讯室。

  “能给我一杯水吗?”刑椅上的男人到现在都保持着温文儒雅的态度。

  秋佳宁倒了一杯水放在男人面前。

  “我被手铐铐住够不着。”

  “在这里无论什么要求都是需要你交换的。”秋佳宁面无表情说道。

  男人闭目长叹一声:“到底要我解释多少次你们才能明白,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拿什么证明?”秋佳宁冷声问道。

  男人再次闭口不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时间吗?”秋佳宁把手表放在桌上,故意将表盘翻转,男人因为看不到时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这手表是你的吗?”

  男人避开秋佳宁的视线,但她已经得到了答案,男人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变化都逃不过秋佳宁的眼睛,她就是一台比机械更为精准的测谎仪。

  “是你从其他人手上买的?”秋佳宁目不转睛注视着他,渐渐嘴角露出笑意,“看来并不是,这块手表从始至终都是属于你的。”

  男人惊讶发现秋佳宁竟然能读出自己的想法,极力避开与她的视线接触。

  “这么说你是军人。”秋佳宁起身仔细摸男人双手皮肤,表情透出一丝疑惑,“既然是军人为什么你手上没有持枪的痕迹,难道你是一名军官?”

  “他瞳孔在收缩!”顾鹤笙也捕捉到男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是的,他是一名军官。”

  秋佳宁直视男人双眼:“国军还是共军?”

  男人深吸一口气,与秋佳宁对视的目光坚毅无畏,之前的慌乱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波澜不惊的淡定。

  这反而让秋佳宁嘴角的笑意更浓,同时也让顾鹤笙心里泛起一抹不安。

  “他接受过专业的反审讯训练,知道如何规避和防止被人读取心理意识,一般军官是不会接受这样的训练。”秋佳宁像是挖到了宝藏,“你在隐瞒什么?但我劝你最好放弃,你很快会发现自己接受的训练在这里会变得毫无作用……”

  一声刺耳的惨叫从旁边审讯室传来,男人眼角轻微抽搐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底随即闪过一抹惊忧。

  这个细微的表情同时被秋佳宁和顾鹤笙捕捉到,秋佳宁的目光来回在声音方向和男人之间游弋。

  “从扣押到现在你都从容镇定,唯独刚才那声女人的惨叫让你方寸大乱,你不担心自己安危却忧虑另一个被用刑的女人……”秋佳宁像是抓到了男人的七寸,“你根本不是一个人去剧院,还有一个人是和你一起的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你在保守的秘密就和这个女人有关。”

  秋佳宁放在男人手腕处的指间明显感觉到他脉搏的突然变化,这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想。

  “你放心,我很快就有办法让你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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